老媽打電話過來：“小然，你爸電話裡說的我都聽到了。剛才我已經嚴肅批評過他了。他心情不好，你别跟他一般見識。小雅不是随便的人，她肯與你親近就說明她心裡有你了，所以以後你要跟她好好相處，不要總耍小孩子脾氣，凡事要多替她着想，多照顧她。”

要不說還得是咱親媽？瞧人這話說的，多麼有水平？開懷之餘，我還是忍不住關心老蘇，問：“我爸又為啥心情不好？你倆又吵架了？”

與唐叔、唐嬸的恩愛甜蜜、相敬如賓不同，老媽、老蘇雖然也恩愛，但卻是一路吵吵鬧鬧過來的。小時候，他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幾乎是拿吵架當飯吃的，近些年雖然好了許多，卻也依然難免口角。

我一提吵架，老媽忽然惜字如金，道：“他沒事，你甭搭理他。”

在我的反複追問下，最終老媽才吐露實情。原來引發本次吵架的導火索是老蘇想買一支新鏡頭，找老媽要錢，結果老媽沒同意。同為攝影愛好者，我對老蘇的遭遇感同身受，遂仗義執言：“老媽，不是我說你，這就是你不對了。老蘇就這麼點兒愛好，他好不容易開回口，你得支持呀！”

老媽與我也話不投機，道：“要支持你支持，我沒錢！真不知道我錢攢下來都是留給誰的，你倆還站一邊兒了？”

說完，她也挂斷。

看來，老媽火氣也不小。

遙想家中情形，我有充分的理由認為，二老應當正在冷戰。作為新時代的好兒子，我覺得自己有義務平息家庭紛争，遂短信給老蘇，寫：“洞兩洞兩，找個地方避開洞妖，給洞拐回短信。”

洞兩，是我當年與老蘇偷偷結盟時，受現代軍旅劇啟發給他取的代号。洞妖則是我給老媽安的代号，取洞中妖怪之義。而洞拐正是我自己，意思是一不小心我就會被老媽揍到拄拐。

我和老蘇之所以結盟，乃是因為小時候有段時間，老媽管我管得特别嚴，對老蘇亦是疾言厲色。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因此，我們父子倆常常躲起來，偷說她壞話出氣，鑒于怕被老媽聽到，是以通通代号相稱。後來唐雅從老媽手中接過了管教我的大棒，老媽便開始對我放養，這些代号也漸漸退出了曆史舞台。如今極偶爾才會被我從故紙堆裡翻出來。

洞兩發文字過來，肉眼可見的意興闌珊，問：“咋了，還有事兒？”

難得見老蘇如此消沉，我忍不住逗他：“聽說老同志心情不佳，晚輩特地趕來慰問。”

老蘇發：“有事說事，沒事我接着睡。”

看來，今日不宜玩笑，我闡明來意：“别，我是送福利來了，聽說你想買支新鏡頭？”

提到新鏡頭，老蘇又精神抖擻了：“怎麼，你打算支援老子？”

我回：“老同志，注意你說話的态度！我現在可是你的金主。”

老蘇成功被挑逗：“好嘞好嘞，那金主您有什麼指示？”

我仔細想了想，而後若有其事的回複：“第一，你以後不許對金主不耐煩，亂發脾氣。第二，以後要真誠祝願金主和金主夫人百年好合。第三，跟老媽和好。以上三條，你都能做到不？”

老蘇發：“小事兒，小事兒，絕對沒問題。”

我回：“那你把鏡頭鍊接發過來吧！我直接下單，也省的給你轉賬了。”

銀行卡轉賬是需要交手續費的。雖然數額通常不會太大，但總歸是筆無謂支出，不若我直接從網絡商城下單來的劃算。

果然老蘇并無異議：“稍等，馬上發你。”

片刻後，他改用□□發來網絡商城鍊接，一款尼康的超長焦定焦鏡頭。果真是價值不菲，也難怪老媽不肯同意。所幸，我手裡存着實習後的幾乎所有工資，倒還堪堪買得起。也幸虧昨晚唐雅沒收我的卡，否則今天錢就被我全部刷走，她一定覺得我是個騙子。

下單後，我給老蘇截圖發過去，附文字：“老同志買超長焦，今後是準備告别風景攝影，轉戰‘打鳥’了？”

攝影圈常将使用長焦鏡頭遠距離拍攝鳥類的攝影行為稱之為“打鳥”。為了保證成片質量，打鳥用到的鏡頭焦距通常會大于400毫米。老蘇此次購買的恰是一支600毫米定焦鏡頭。因而，除去打鳥我想不到他能用這支鏡頭來拍什麼，總不至于他是在國内呆膩了，想放飛自我去東非大草原拍攝野生動物吧？又或者，他是想拍月亮？

老蘇回文：“有這個打算。”

然後，他又發起轉賬，總共一千八百元，附文：“小同志，大恩不言謝。老同志手頭的全部家當，你先收着，虧空後補。”

我将轉賬退還，敲寫：“不用，我還有。本來拿到工資也是要給家裡人買禮物的，現在正好。”

老蘇感激涕零，發來：“好小子，老子沒白疼你，都學會烏鴉反哺了。”

我端起金主的架子：“你開心了，就快去哄哄我媽，她可還氣着呢！”

老蘇回文：“這個就不勞小同志你操心了。老同志自己的媳婦兒自己最清楚，我倆鬧着玩兒呢，她沒有真生氣。”

我将信将疑，問：“真的？”

他回：“夫妻間情趣而已，你不懂。”

莫非是我多事了？

——04——

晚上八點，我和唐雅面對面坐着吃飯。

我忍不住問：“小雅姐，咱們現在算正式交往了嗎？”

她瞪大水汪汪的眼睛，似乎聽到離奇言論，反問：“我和你交往？這話從何說起呀？”

我指出問題的關鍵：“早上你親我了呀！”

她輕描淡寫：“哦，早上是我昏頭了，你别介意。”

灑家坐立不安牽腸挂肚一整天，她居然讓我别介意？我負氣，嚴正聲明：“可是，我非常介意，非常非常介意！”

她一臉無辜模樣，問：“那怎麼辦？要不然，我再讓你親回去？”

我驚了，人是可以這樣抵賴的嗎？

誰能來管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