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翌日。

因擔心節假日會堵車，天微亮我便出發，抵達小城時，尚未正午。

敲開家門，我大包小包提進屋裡，老媽看過又埋怨，說：“又亂花錢？跟你們說了多少次了，家裡什麼都不缺，回來不要帶東西。”

我攤手道：“這話您跟我說沒用，東西都是您兒媳婦孝敬的。你也知道，在她跟前我說話從來不好使。”

老媽闆起臉，道：“呵，你别什麼事都賴人小雅身上，她可不像你這麼不懂事兒。”

我不接她話茬，環顧四周，見客廳裡隻有老媽一個人，便問說：“我爸和孩子們呢？”

老媽朝我翻個白眼，說：“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現在也連句話都懶得跟媽講了？”

從這個“也”字，我聽出，老媽保準又和老蘇又吵架了。

于是，我忙上前摟住老媽的肩膀，腆着臉賠笑說：“怎麼可能？誰說我不願意和媽媽講話了？我可願意跟您說話了。您快告訴我，是不是老蘇又惹您生氣了？您先别氣，等他回來，您看孩兒怎麼給您出氣。不過，我親愛的媽媽呀，現在孩兒餓了，您先去給我弄點吃的呗。”

老媽雖然脾氣火爆，但她可比唐雅好哄多了。我三兩句話她就喜笑顔開，輕拍着我的手背道：“你呀，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還在這兒撒嬌賣萌？”

我對老媽肅然起敬，贊歎說：“老媽，您夠時髦的呀，還知道賣萌？”

老媽滿臉傲嬌：“我什麼不知道？”

話說完，她轉身去往廚房。我跟在她身後，追着問：“倆孩子呢？好長時間沒見了，我挺想他們的。”

老媽又回身瞪我一眼，道：“想孩子，就不想你媽？”

老媽您現在咋這麼敏感呢？老蘇就算了，您咋連孩子的醋都吃？

——02——

狼吞虎咽，幾口幹掉媽媽牌兒打鹵面。

我抽紙巾抹抹嘴，心滿意足拍着肚皮打個飽嗝兒，嘻嘻笑道：“該說不說，我媽做飯真是天下第一好吃！”

老媽笑嗔：“你呀，都倆孩子爸了，講話還這麼沒正形。”

我正色道：“我花言巧語，還不都是因為您愛聽？”

老媽翻臉比翻書還快，轉眼又怒：“誰愛聽你花言巧語？滾滾滾，去對門找你爸去，他帶着孩子在那兒找小樂玩呢。”

早說不就得了？

從大堆購物袋裡，挑出唐雅買給嶽父、阿姨、李樂和梁緣的禮物，出門。樓道裡，稍整衣冠，而後輕叩對面門扉。阿姨含笑迎我進屋：“來來，快進屋。剛才你爸還說呢，這個時間你差不多該到了，叫我早些準備午飯。”

屋裡有倆爸，但我知道，阿姨口中所說乃是我嶽父大人。

我忙道：“阿姨您千萬别忙，剛才我已經吃過了，現在還不餓。”

阿姨笑得溫柔，說：“傻孩子，你不餓，我們也得吃午飯呀！難得回來，我炒幾個你愛吃的菜，一會兒好好陪你爸喝一杯，他念叨一整天了都。”

阿姨的性格跟過世的唐嬸很像，永遠春風化雨，溫暖和煦，叫人不由得想要親近。全然不似老媽，風風火火，孫猴子似的一言不合就翻臉。

話說到這份上，我隻得點頭應聲：“那就麻煩阿姨了。”

阿姨再笑：“你這孩子，又說傻話了不是……”

“爸爸！”

阿姨話音尚未落地，小月牙兒見我走進客廳，一邊興沖沖喊着爸爸，一邊跌跌撞撞飛奔過來。她個子太小，踮起腳才将将碰到我腰間，所以小人兒隻能抱着我的大腿咯咯直笑，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我将她從地上抱起，笑問：“小月牙兒，好久沒見了，想不想爸爸？”

小人兒想都沒想，脆聲應道：“想，可想可想了。”

我再問：“有多想？”

她彎起眉眼，嘻嘻笑道：“像想吃肉肉一樣想。”

這比喻驚才絕豔，我才疏學淺，一時難以理會，深覺詫異：“啊？”

她闆起小臉，給我答疑解惑：“小月牙兒天天都想吃肉肉，也天天都想爸爸，所以小月牙兒是像想吃肉肉一樣想爸爸。”

呵，她居然有理有據。

嶽父大人聞言，亦為之折服，贊歎說：“瞧，咱們月牙兒多聰明？”

老蘇附和：“是呀。”

我狠狠親一口小人兒，誇獎說：“好閨女。”又問坐在地上手握積木，忽閃着兩個大眼睛，一臉事不關己的小星星，“兒子，你想不想爸爸？”

他昂起頭，答得驕傲：“不想，我隻想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