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從來聽勸。玲子姐勸我要向唐雅學習,我便向唐雅學習。學她的鎮定自若,學她的處變不驚,更學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之風。
果真,老天爺也是個欺軟怕硬的,我一當大将它便怕了。
我方鎮定沒兩日,唐雅的病情就大有起色。小穎護士轉告我說,唐雅的各項指标均在穩步向好,若不出意外,再穩定幾天她就可以撤除ECMO,離開ICU回到普通病房甚至直接出院了。
我心花怒放,當即請了假跑上樓去看她。
此時,她已恢複意識。見我到來,她隔着玻璃同我揮手打招呼,氣色肉眼可見的比前幾日好上許多。
幾天相處,責任護士已同我十分熟悉,特趕來道喜說:“吉人自有天相,在加護病房裡,像唐醫生一樣恢複這麼快、這麼好的病人可不多見。”
我心道,那是,也不看看她是誰媳婦兒。
我媳婦兒當然厲害啦!
哈哈。
——02——
唐雅日漸痊愈,我走路都帶風,工作也比之前更加賣力。
此前,我隻顧着憂心唐雅,竟絲毫沒能體會到,原來治病救人是件如此有成就感的工作。看着自己照料的病人,一點點康複,一個個出院,那份喜悅着實無與倫比。
漸漸的,我都感覺有些後悔,當初放棄學醫了。
二十七日,下午。
正在我沉迷工作不能自拔之際,小穎護士從身後拍了拍我,說:“蘇同學,報組織批準,本領導現在要交給你一項重大任務。”
直屬領導嘻嘻哈哈,好誇大其詞,動不動便有重大任務交給我。
中午,她交給我的重大任務是哄兒童區的小病人吃午飯;早上,她交給我的重大任務則是陪九号床老大爺下象棋,還有幫十七号床奶奶找老花鏡……其他的重大任務,也大抵類似。
我嘛,自然是使命必達,她叫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請領導吩咐。”我說。
“嗯,”她反手叉起腰,賣關子道,“先讓本姑娘好好想想。”
“想什麼?”我問。
之前下達任務,她從來張口就說,可不曾說要先想想。她的反常令我歡欣:莫非是?
“自然是想,這任務我該怎麼下,你才更感激我喽?”她得意洋洋的嘴臉,證實了我的猜想。
“她可以出院了!”光是講出這答案,都令我激動到幾乎原地起飛。
“是呀,我就是來通知你去接唐醫生出院的。”小穎也雀躍,“連續三天體溫正常,間隔二十四小時,兩次核酸檢測結果呈陰性。唐醫生,已經痊愈啦!”
“謝謝,謝謝你,我這就去找她。”跑出兩步,我又轉身向小穎道,“回頭請你吃大餐。”
一路飛奔,穿過陽光灑下的長廊,我披着滿身彩霞來到九樓。病房裡,她已換下病号服,正一襲素衣笑盈盈的坐在床邊等我來。
奔向她,攬她入懷,緊緊相擁。
——03——
晴天霹靂!
唐雅出院以後,居然還要隔離十四天?
送她來到住院部樓下,她徑直上了門前停着的車。我雖有些不解,但本着唯她馬首是瞻的原則,她上車我便跟上車。
結果卻被她攔下:“這車要開去隔離酒店,你上來幹啥?”
我懵懂了:“隔離酒店?”
她說:“是呀,之前沒人跟你說過嗎?确診患者出院以後,還要再單獨隔離兩周。”
我仔細回想了下,答道:“培訓時,貌似有老師講過,可那說的好像是居家隔離,沒說什麼隔離酒店呀?”
她笑了:“正常來說,是可以居家隔離,可咱家在哪兒呢?”
我啞了啞:“北京。”
哦,我恍然大悟:既然要隔離,她自然也不能再回醫療隊入住的酒店。難怪昨天,她交代我将她的行李都打包帶給她。我還以為,她是打算穿得美美的出院,原來是在準備隔離?
是我将她想膚淺了。
眼看她要關車門,我忙問:“你去哪個酒店隔離,我可以去看你嗎?”
她噎我:“你說呢?”
是我明知顧問了。隔離,當然不能探望。
兩周。
又是昭然若揭的漫長分别。
揮手送她離開。
三月底的天氣已經回暖。隔離衣密不透風,夕陽照在身上沒幾分鐘我便熱得耐不住,再沒興緻離愁别緒、惺惺作态。事實上,隻要她健康出院,别說兩周,就算再久我都高高興興等着。
我就是有點犯愁。
我愁,是因為我聽許知非說,四月初,武漢就會解封,到時各地的援鄂醫療隊便會撤出武漢,而醫療隊回到北京後也要隔離兩周。出院隔離兩周,回北京再隔離兩周,整整一個月的隔離會不會把她悶壞?
也不知,許知非說的是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