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樊鄭二人就跟着趙勁風開車往鄉裡去。
趙勁風是沅陵這邊的接引人,前年才剛大學畢業,和兩個朋友回到家鄉準備自主創業。
隻是創業未半,兄弟們就因為公司發展方向問題鬧得很不愉快,到現在就隻剩下他個孤獨鬼單打獨鬥,好不傷神。
不過也有件好事。
去年沅陵這邊的上任接引人因病去世,沅陵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竟也一時找不到合适的人來接替。趙勁風本來就一直好奇族中之事,所以自告奮勇來應選,居然出乎意料地被選中。
他頭腦靈活,走馬上任之後憑着這層關系,倒是把小作坊給開起來了。
一路下鄉,湘西山景别有一番看頭。
樊山杳坐在後座,手撐着窗子往外看,腦殼裡想的還是昨晚上的事情。
其實相遠那番話她并沒有完全相信,更準确地說,她信相遠來沅陵是因為也在這裡發現懸棺蹤迹,但是說要把貴州留到最後這話她實在信不下去。
如果他真有心要赢過這場考核,就不會在擅長的勘形一節中“大意”失利。
還有他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叔叔……
心念微動,樊山杳掏出新手機給堂妹樊辛發消息,請她幫忙打聽下相家有沒有這門親戚。
樊辛很快回了個OK。
揣回手機,先前的思緒已經斷了,樊山杳能聽清楚現實,原來是鄭紅彩和趙勁風兩個人像嘴巴漏風似的一直呼啦呼啦說個不停。
她的耳朵當然也接受不少信息。
多是趙勁風在問鄭紅彩關于巴族的事情。
這也難怪。
自從2000年巴族廢除了不與外族通婚的舊俗後,像趙勁風這樣的外姓子弟就越來越多。
他們雖然也有一半的巴族血統,卻因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成見不被允許學習族中之術,當然也上不了巴族學校,由此難免會好奇族中事物。
鄭紅彩曉得分寸,能說的就搗碎了講明白,不能說的直接拒絕。趙勁風是個體面人,并不糾纏,所以兩人相談甚歡。
樊山杳雙手環保着閉目養神,且聽鄭紅彩吹牛皮。
聽着聽着,忽然二人話鋒一轉,不知怎的就轉到相遠身上。
隻聽趙勁風說道:“嘿、這兩天我都快成拉皮條的了,你找我打聽洗腳城,前兩天一個姓相的也找我打聽個女人,難道我看起來在這些方面很在行嗎?”
鄭紅彩聽了就笑,樊山杳卻心有所感,一下睜開眼睛,扒着前面的座椅問道:“你說的這個姓相的是不是叫相遠?”
趙勁風手把着方向盤,很快地回了下頭,似乎很驚訝:“你咋知道的山姐?”
樊山杳沒答,又追問道:“他打聽的是誰?”
“呃,一個叫羊犀的女人”,趙勁風說着就砸嘴,好像也感到奇怪,“這世界上居然還有姓羊的嗎?好少見啊。”
他那裡還在奇怪,鄭紅彩已經聽出樊山杳的醉翁之意,側過身體問她:“咋了杳娃?”
樊山杳搖了搖頭,又向他示意有外人在場,接着拿出手機噼裡啪啦地打字。
鄭紅彩瞬間明白,拿出手機等消息。
果然,一條消息發過來,“這個羊犀會不會跟相遠的叔叔有什麼關系?”
鄭紅彩回她,“不知道,要不我們再問問?”
樊山杳也回過來,“不行,趙勁風并不是我們這頭的,他要是跟相遠說了那就不好了。”
這次鄭紅彩停了幾秒才回複道:“其實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太關心相遠的事情,隻要跟考核沒關系不就行了嘛,你管他啥子叔叔,又找啥子人喃?”
樊山杳迅速回複,“壞就壞在這裡,我總覺得相遠參加考核的目的并不單純,現在又冒出這許多人,說不定其中就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鄭紅彩就忍不住發了個白眼過去,“那你又不準問,又要疑神疑鬼的?難繃,我不管了,你看着辦嘛。”
發完就把手機揣兜裡,繼續跟趙勁風互扯。
樊山杳盯着那幾行字,不覺陷入沉思。
車子一直往下走,人煙越發少見,森森樹林矗立在道路兩旁,後退着注視這輛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随着一聲“到了”,樊山杳飄遠的思緒被拉回現實。
三人下車,從後備箱裡各自拿了些裝備,然後鎖車離開。
其實也不算裝備,都是些僞裝的工具。
陌生人忽然來到名不見經傳的村落必得有個說得出口的理由,是以他們假扮是來采風的畫家,拿的都是些畫畫的工具。
這個村落叫作誇父村,是沅陵縣下所轄五強溪鎮的一處。
之所以選中五強溪鎮,是因為樊山杳查到此處的沅江流域最為艱險,加之山高崖峻,是符合巴人擇墓規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