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青醒來時,她正躺在搖搖晃晃的驢車後頭,這一路的颠簸感使她渾身酸痛。她微微睜眼,頭頂一抹刺眼的日光晃得她又迅速閉上眼。
閉着眼坐起身,避開陽光直射,雲青這才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受許多。
驢車上鋪滿稻草,并不硌人。驢身上的鈴铛還在鈴鈴作響,玄野正坐前頭趕車,明冉坐在他後頭,趴在車闆前沿一邊和他說話,害怕玄野趕車過于枯燥。而雲青對面坐着個着白衣金絲錦袍的人,他屈起一隻腿,一手搭在膝上,撐着額頭,正閉眼養神。
而他身旁,安靜地躺着一把桃木劍。
那不就是雲青那把劍嗎?
明冉注意到了雲青,她轉頭沖着雲青笑,解釋道:“前輩,你在九楚山上暈倒了,是我哥哥背你下山的,那道士離開了苗域,朝蜀山去了,我們正在追呢。”
雲青聽完明冉的話,眉心微皺。
“被獻祭的女子呢?”
明冉安靜地坐着,她手指卷着腰間的帶子,有些傷感無措道:“聽說,她回到苗域就被苗域的人抓住,送到大司祭面前,她又不會說話,大司祭怕是知曉我們發現他與那邪道的勾當,将她又送入山中,随後大司祭也消失了,我們還去山中搜索一圈,并沒有發現那個女子的蹤迹。”
雲青不再說話,氛圍頓時有些低沉。
蜀州位于中原的中心地帶,地大物博,蜀州多山,皆被世人奉為天地靈山,便用蜀山統稱蜀地群峰。
道教的起源便在蜀山。據說是元真仙人當年在蜀山隐居,偶得一天仙指引,修建了一個道觀,又收了兩個徒弟,道教也由此逐漸成型。後來元真仙人的兩位徒弟離開蜀山,各立門戶,一為正一教,二為太真教。
幾百年過去了,這片土地上的王朝更疊,各個朝代的統治者對于宗教的信仰也各有不同。而道教在如今的天昭正處于鼎盛階段,各門派如雨後春筍般林立,卻也依舊以正一教與太真教為首。
正一教如今分布在鶴雲山與紫陽峰。紫陽峰乃正一教起源之地,衡陽真人也是紫陽峰的徒弟。隻是在他雲遊世間時,見鶴雲山山清水秀人傑地靈,便在此留下,将正一教的道法在此弘揚出去。
正一教主南方,而太真教主北方。
如今的蜀山之地已被各大小門派占據,每翻過兩座山頭便有一門派,想要知道那蜀山道士來自何門派,實在是難上加難。
“現在是在前往蜀山的路上?”
“正是。”玄野抓着缰繩,抽空回頭應了一聲。
“我暈倒多久了?”
“一日多,實在是擔心那道士跑遠了,這才沒有停留。對了,前輩餓不餓,我還有斯音送的幾塊餅。”明冉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裡拿出一包餅,遞到雲青的面前。
雲青抽了一塊,靠在驢車的木闆上,目光不禁落在桃木劍上。
離開苗域後,一路向西北行,走了兩三日都是在山間密林中露宿,即将到達蜀州地界時,在鄉野見到了一村落,玄野便将驢車往村落裡趕,打算今夜在那裡落腳,順便補充些幹糧。
村落前有一塊石碑,上面刻着“桃映村”三字。村口前有一條小河,從遠處的山上而來,水流輕緩,水清見魚。在河岸還有一片桃林,這個季節桃花已開過,隻剩些許将敗的殘花還獨留枝頭,山那頭的風吹來,便卷着幾片粉嫩的花瓣飄飄落下。
日頭将落,村子裡家家戶戶都燃起炊煙,幾個鄰居的孩童聚在一起逗狗玩,若家裡有人喊了,便一邊擦着手,一邊跑着回家。
玄野找了戶人家,鄰近村子邊緣,安靜許多。那戶人家裡隻有一對夫妻,聽說是早年有過一個孩子,早夭了,這幾年也未能懷上一個。雲青身上還有幾文錢,一并給了他們,并不想白占了他們便宜。
“幾位貴人可是要去蜀州?”張娘子熱情地擺上飯菜,笑着問道。
今夜他們四人到來,張娘子特意多擇了幾個菜,殺了一隻雞,熱情又淳樸。
“正是。”
玄野大咧咧地笑着。
張娘子口中的貴人,大概是見到蒼樾才冒出來的。他們這一行人,雲青穿着件素白紗衣,玄野和明冉也是普通的麻布衣裳,隻有蒼樾那一身掐了金絲的錦袍看着價格不菲。
在這偏遠貧瘠的村落裡,可不是貴人嘛!
“你們這裡最近可有發生什麼怪事?”衆人都在埋頭吃飯,就連蒼樾經曆了幾日颠簸,身子都有些受不了,好不容易停下休息,那是什麼也不願再關心,卻不想雲青先出聲打破甯靜。
張娘子的笑容一滞,臉上浮現幾分震驚。
“什麼怪事?”張娘子小聲地詢問,擔憂自己的聲音會驚擾什麼東西。
她有所聽聞,說蜀山多仙觀道士,前往蜀山的人都向往着求些符箓丹藥,若能在那裡學得幾分道法,那便是了不得了!
這幾人氣質卓然,還随身帶了把桃木劍,身份想來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