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看了看時間,發現手機上顯示10:40。
在她的認知中,時間還早,所以她還可以玩一會兒。
想到剛剛回酒店是路過的有小燈裝飾的花園,她心癢癢了,想要下樓去看看。
她還記得花園裡彌漫着動人的香氣,牡丹和月季在金黃的燈光下顯得愈發嬌豔。
如果不能好好欣賞一番花園的夜景,說不定在日後的某個夜晚她就會躺在床上後悔呢。
為了不讓自己後悔,她穿了條長褲,帶了件外套,想着等下可能要約白歲甯下來,于是把玩偶也帶上了,然後出了門。
誰料來到一樓,她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奚徹學長。
學長用胳膊肘撐着膝蓋,腦袋朝下,發絲遮住了他的眼睛,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坐在那裡幹什麼?為什麼不回去睡覺?
抱着好奇的心理,她暫時放下去花園一探究竟的念頭,走向學長。
直到走近學長,聽到學長綿長的呼吸聲,她才反應過來學長這是在睡覺。
“噗嗤”,她捂住嘴,笑出了聲。
什麼嘛,居然在這種地方睡覺,奚徹學長真是她見過的最奇特的一個人了。
然後,她坐在了學長身邊。
笑着笑着,她忽然從奚徹學長的眉眼間尋到了幾分奚臨的影子,剛剛才湧上來的快樂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在夢中,她一直忙忙碌碌,好像每時每刻都不曾休息,可是細看下來,她除了圍着奚臨打轉,似乎完全沒有屬于自己的人生。
她總是會因為奚臨和哪個女人吃飯而暗自神傷,總是竭盡全力揣摩奚臨的心思,光是記錄奚臨的日常生活就用掉了三個厚厚的筆記本。
奚臨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雖然現在的她實在不明白他身上究竟有哪一點能讓她着迷到這個程度,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夢中的她的确剝去了能證明自己存在的所有外皮,把自己那顆純摯無瑕的果仁小心翼翼地碰到他面前,祈求他能夠接受。
然而他并沒有接受,而是将它扔到地上,任憑别人踩踏。
她還記得因為他的失誤,公司破産了,他欠下了許多債務。
為了幫他還債(雖然她并沒有這個義務),她一天隻睡六個小時,連上廁所的時間都不舍得浪費掉。
就在她跪在地上擦醉酒的客人留下的痕迹時,他出現在她面前,把她偷偷塞給他的信封往她面前一擲,當着所有人的面冷言道:“我不需要你的錢。你也不可能從我這裡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她怔怔地站起,然後又哆哆嗦嗦地彎腰,撿起他仍在地上的信封,無措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
她能清楚察覺到客人與店員對她指指點點,可一句話也說不出,胸腔裡翻湧的東西像是要把她撕碎。
她好想哭。
最終聽見她的啜泣的,隻有肅穆的窗棂和硬邦邦的枕頭。
他很快東山再起,而她卻一直在原地打轉。
看着他再次西裝革履地步入高級會場,她的心中先是泛起甜蜜和自豪,然後猛地發現這份喜悅根本無關緊要,沒有人期待着它,也沒有人注意到它。
她就默默地站在一個毫不起眼的地方,用發白的手指死死抓住褪色的衣裙。
為了追随他,她辭掉了好不容易尋到的穩定舒适的工作,如今的她住在有蟑螂爬過的出租屋内,一出門就能看見挂在欄杆上的皺巴巴的衣服。
然而他們的關系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他愈有錢,她就愈發不安,想要快點把他抓住。
可是怎麼也抓不住,有時候他煩了,會對她說許多傷人的話,她傷心一陣,過幾天又會去找他。
“有時候還真佩服你,花了這麼多時間精力在奚總身上,可什麼都沒得到,他甚至連瞧你一眼也不願。”
有一天,一個經常跟在奚臨身邊的女人找到她,說了一大堆諷刺的話,然後揚長而去。
面對那個女人,她什麼也說不出,隻能在心裡暗暗想:哼,什麼錢,我才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為了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東西。我之所以做這麼多,隻是因為我愛他罷了。
愛他……愛他?
她陷在沙發裡,捂住臉,不斷重複這兩個字。
她為什麼會愛他?
因為他的臉,因為他的性格,因為他的錢?
不對,都不對,那……她究竟愛他哪裡?
她忽然仰起臉,呆呆地看着暗黃色的燈,明白了什麼。
因為她是那樣堅信,隻要她和他在一起,她在往昔歲月裡失去的東西就能全部拿回來,包括家人的愛,金錢與地位,甚至幸福。
至于她當初為什麼會對他那樣執着,她早已回憶不起來了,苦難早就将最初心動的回憶磨滅得幹幹淨淨了。
“滴滴滴。”
就在她雙頰淌過淚水時,電話響了。
是他。
那個号碼她早就爛熟于心了。
若是往常,她肯定立刻撲上去接電話了,可現在,她面如死灰,怎麼也移動不了自己的手,讓自己去點開接聽按鈕。
他肯定又要跟她說些難聽的話。
電話響了很久,然後挂斷了。
屋内歸于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