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冰箱裡拿出的藥膏握在手中一陣冰涼。衛無風拿着祝聲的卡遞過去,順帶瞥見價格,對這小小一管藥膏不得不另眼相看。
祝聲正在簾子後面洗手,手心手背都一陣陣發癢。他忍着不抓,伸展了幾下紅腫的手指。
“藥拿來了。”
衛無風掀開簾子,本來打算把藥一放,可祝聲一臉無辜,理所當然地對他伸出手。
“……”衛無風坐下,擰開藥,擠在祝聲掌心。
祝聲試圖曲起手指,然而這具從小金尊玉貴養大的身體格外不能吃苦,擦一下碰一下都要給出十倍的反應。
雖然不是不能忍受,不過祝聲更願意減輕自己的負擔。
“你幫我塗一下吧。”他指揮起衛無風,“手好像不能動了。”
衛無風對此倒沒什麼看法,甚至可以說,祝聲的反應已經比他預料中要平靜太多了。
沒有把肇事者拖出去扔池塘,也沒有直接命令人在醫院動手,實在是非常冷靜。
藥膏溫度很低,被棉簽推開後化成涼涼的一層,覆蓋住皮膚。祝聲很快就覺得好多了,聽見門外逐漸雜亂的腳步聲,猜測:“安保部再晚也該到了吧。”
衛無風扔掉棉簽:“可能是。”他起身,動作利落地收拾好桌上的雜物,“剛才護士過來說了件事……”
他有些猶豫,祝聲晾着右手,整個人湊近:“什麼?”
“付榕沒有保險,付不起醫藥費。但他是你帶過來的,所以讓我跟你說一聲。如果沒有醫藥費的話,醫院隻能停止治療。”
說完後衛無風頓了頓,偏過頭。祝聲偶爾會突然靠近他,可能因為是同性戀,對這些無知無覺,隻有衛無風一個人單方面困擾。
祝聲卻滿不在乎:“卡不是給你了?你可以直接幫他付錢。”
衛無風看着他,還想說話,卻被敲門聲打斷。
“祝聲同學。”來人穿着安保部的制服,客氣地說,“請問可以配合一下詢問嗎?”
*
說是詢問,其實就直接在治療室内進行。話語處處小心,生怕觸祝聲的黴頭。
坐在窗前的祝聲比他想得要溫和許多,淺色的眼睫擡起,先套路地表示了對這次意外事件的擔憂和不滿,再表達了對付榕這位受害者的關切。
安保部來的時候提心吊膽,畢竟說到底校園内發生這種惡性的暴力事件,都可以歸結為他們的工作不力。傷的隻是平民還好說,一旦牽扯到貴族,壓力就大了。
現在祝聲的态度令他喜出望外,知道自己不會被趕出學生會了。
說來也是,祝聲想找情人,多的是排隊競争上崗的,何必為了一個付榕折騰?這件事中,最重要的隻有一點,那就是祝聲受傷了。
隻要把罪魁禍首料理好,想來安保部就不用被大換血。
對面滔滔不絕講了一堆,祝聲面帶微笑,其實在走神。眼見着這人說個沒完,他不得不無奈打斷:“好了,我知道。那位潑顔料的同學,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他這種行為很惡劣,按照校規應該回家思過三個月,回校後義務勞動一整個學年,這件事會記入檔案,畢業求職時簡曆上會強制标注處分記錄……”
祝聲笑容微微加深,語氣輕飄飄的:“我有個建議,你們會采納嗎?”
殊不知安保部最需要的就是他的命令。畢竟校規一貫的原則都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對學生堅持校内處分。
可以說,在明盛内部,校内的規則和權力高于一切,哪怕是公國的法律都要讓步。
而這個動手的學生趙一,是死是活現在都不過是祝聲說了算。
“當然,請說!”
在安保部的人期盼的目光裡,祝聲說:“他不是銀校徽的學生麼?我很好奇,如果他變成和付榕一樣的銅色等級,會怎麼樣呢?”
明盛的制度很大程度上都需要這個等級分明的校徽基礎,祝聲的提議,安保部的人也不敢輕易同意。他抓了抓頭發,說道:“我需要回去彙報一下。”
他走後,祝聲離開這間治療室。衛無風雙手環胸,靜靜等在外面走廊。
他們兩人的衣袖上都沾着顔料,祝聲邊走邊卷起袖口,随後直接推開隔壁治療室的門。
坐在病床上出神的付榕一驚,轉頭看見是他,趕忙叫了一聲,匆匆擡手捂住臉。
原本秀氣端正的長相,現在起了幾個腫塊,脖子上也都是紅疹,幾乎看不出之前的樣子。付榕似乎是感到羞恥,低聲說:“抱歉……我臉上現在不太好看。”
祝聲沒有芥蒂地坐在床邊,探身看了看他的狀況:“抹過藥沒?感覺好些了吧。”
嚴重的地方裹着紗布,付榕手拿下來一點,露出小半張臉:“嗯,好多了,聽說是你幫我付的錢……”
剩下的話他沒再說,眼圈發紅。
衛無風本意是想幫祝聲關上房門,近距離觀賞了這場戲後,頓時一陣反胃。當然,這種不快,主要是針對祝聲。
明明對付榕是虛情假意,為什麼還作出來這種情意款款的樣子?
他握緊門把,一瞬間的心理沖動竟然是直接進去,打斷他們,揭穿祝聲的真面目。随即衛無風意識到這簡直是有病,他肯定是昏頭了。
“怎麼不進來?”祝聲忽然回頭看他一眼,“打算給我當保安?”
衛無風兩步邁進房間,砰一聲把門關上。
付榕也跟着看向衛無風,細聲細氣地問:“我有些好奇,你為什麼不選擇學弟作為舞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