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語咧開嘴笑了笑,語調還是溫順又柔和:“哥哥,你早就打不過我了。”
祝聲短暫地皺眉,随後他說:“這就是你對待你哥的态度?”
他猛地踹了祝語一腳,祝語放開他,站起來,牆上懸挂的十字架的陰影把他籠罩:“哥哥,我是在拯救你。你身上的撒旦,是會把你拖進地獄的。”
祭台前點了一碗淺色的油膏,糜麗的香氣彌散開,祝語握住十字架,面朝祭台上的神像跪了下去。
祝聲幹脆不反抗了,坐在那裡,似笑非笑地觀賞他的表演。
“你會被驅魔成功嗎?”他嘲諷地問系統。
系統:“你侮辱誰呢?”
在祝聲眼裡,祝語神神叨叨折騰了好半天,他都開始犯困,也沒見有哪裡不對。
祝語終于挫敗地停下,蒼白臉上毫無表情。
祝聲氣定神閑,還對他笑了笑:“惡魔離開了嗎?我的……弟弟。”
來到這個世界幾個月了,還是頭一回有人對他的身份産生懷疑。祝聲起初有點慌亂,但現在已經冷靜下來。
祝語既沒有實質性證據,也不可能把他身上的“魔鬼”揪出來,說實話,如果祝語能讓他回原來的世界,祝聲還得謝謝他。
“也說不定我就是你的哥哥呢。”祝聲伸展開長腿,“隻不過我同時也是魔鬼而已。”
祝語站在原地深重地呼吸了好幾下,胸口起伏,最終他大步走過來打開門,冷冰冰地說:“請哥哥先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祝聲身上還有點陣痛,他沒表現出來,經過祝語身邊時,好奇地問了個問題:“我想知道,你當初打算推進點滴瓶的是什麼藥?”
祝語的臉,一寸寸轉過來,直視着祝聲。
祝聲還在問:“如果那種藥進入身體,我會死嗎?”
“你不會死的,哥哥。”祝語露出朦胧的微笑,“那種藥隻是會讓你變成下半身癱瘓的廢物,從此以後你隻能躺在床上,爬都爬不動。沒有我的允許,你連外面的太陽都見不到,不過我會照顧你的。”
突然間,祝語短暫地幻想起假如他那天晚上狠下心,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祝聲整個人都會像他的發絲一樣蒼白柔順,瘦弱地被圈養在房間裡,沒有輪椅寸步難行。驕傲的王子,别說跟他動手了,隻需要把他從床上抱下來扔到地上,就能欣賞他狼狽可憐的姿态。
還有這雙腿,隻能永遠無力地萎縮。
然而祝聲卻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隻颔首示意明白了,随即穿着身上這件濕到透出肉色的襯衫,水淋淋地走出了門。
祝語氣了一會,還是咬牙追出去,在衣架上随便扯了件外套,努力露出正常的笑:“哥,你衣服濕了,穿這件吧。”
室内空調開得很低,祝聲卻沒理他,自顧自換上鞋,走進外面的夏夜。
他邊走,邊嗅了嗅身上的味道:“這裡應該沒有毒吧?”
得到系統的否定回答後,祝聲放下心。他想同樣是年紀小了點,還是衛無風正常,祝語完全是生長環境扭曲加上家庭教育失敗的産物,甚至還搞封建迷信,祝家眼看着有點後繼無人。
不過,對于這類看重血統的貴族世家來說,繼承人素質越來越差、血脈凋零,是必須面對的難題。
他懶得替祝朝雲操心。
等祝聲走回主樓,身上已經熱了起來,襯衫也半幹了。正在指揮男仆女仆布置餐廳的章凱一回頭看見他,那樣子就好像要世界末日了。
“大少爺!”他快步走近,“這是怎麼了?”
祝聲借口說打翻水瓶,要回樓上洗澡。
他住在最頂層,整個五樓都是他的,布置也同樣奢華,就是顯得過于老氣。
男仆要伸手解祝聲的扣子,被他揮手全部趕出去,獨自躺進浴缸裡。
祝語同樣在浴缸。
與閉着眼睛享受貴族的舒适浴缸的祝聲不同,他把自己沉在過于寬大的浴缸底,睜着眼睛,透過粼粼的水面看着上方的燈。
直到肺快要爆炸,他才一坐而起,閉上眼,把臉貼上浴缸尾端的天使雕像。
“主啊……”
所有人出生即背負原罪,有些人原罪太重,因而天生就是殘缺的。
曾經的祝聲就是不完整的,祝語明白,他的靈魂隻有一半。他以為自己作為親弟弟,是用于填補祝聲靈魂的另一半。
所以祝聲冷酷、狠毒,他就變得溫和、乖巧,祝聲不愛讀書,他就逼自己取得好成績。祝聲不僅有未婚夫,在學校還绯聞不斷,他就拒絕任何暧昧的接近,保持身心的純潔。
可在他無法觸及的地方,祝聲變了。
撒旦放出了他靈魂的另一半,祝聲完整了,不再需要他。
祝語睜開眼睛,水珠從他臉上向下流。
但是沒關系,即使是魔鬼,也搶不走他的哥哥。
他們都是祝家的人,注定活在這裡,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