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将手中的托盤放在桌上,後退兩步轉身出去了。
門再次合上,隔絕了愈來愈盛的日光。
冬日的日輝沒有什麼溫度,卻刺眼得緊。青浣看向那東西,瑩白細潤的玉笛靜靜躺在桌上,赫然就是青浣送給崔煜的那支。
糟了!
雖然剛到此間不多時,可這些人連仙妖都不分,青浣心中還是一涼,心下隻祈禱着他們看在崔煜是凡人的份上别多加為難。
“聖子,那人是我好友,他隻是一介凡人,請不要為難于他。”她有些情急,走上前去,扯住了聖子的衣袍。
許是不常與人接觸,青浣感受到聖子有一瞬間僵硬。他冷着臉,從她手中抽出衣角,随即就要去捏桌上的笛子,卻被青浣搶先了一步。
二人的手就這樣觸碰到了一起,霎時間一股陌生的畫面湧入他的腦海。
畫面中罡風肆虐,雷火漫卷,天都被燃出了裂縫!雨傾盆般地下着,重重雨幕之後隐着一個人,白衣勝雪卻看不清容貌。看着這場景,他内心湧出了一股熟悉之感,就好像自己是其中的一片雲,一滴雨,身處其中。
而青浣拿着那笛子,朝他解釋:“聖子您看,這上頭的氣息與我是一樣的,這是我贈予他的。您明察秋毫,定不會牽累無辜對不對?”
一張臉上說不出的天真。霎時間,惹得他心尖火起。
青浣突然感覺到一股殺氣朝她襲來,她猛地撤身,一道強勁的掌風從她頸邊刮過,身後的木門頓時四分五裂,笛子也飛了出去。
青浣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雙目猩紅,眼神狠戾,與剛才判若兩人,像是中了邪一般,很是不對勁。
“敢搶本座的東西,找死!”對于他的突然發難,青浣隻能奮起躲避。狂風穿堂而過,青浣邊逃閃邊喚他,企圖将其喚醒。
可襲來的掌風越來越密,整個房間被劈得七零八落,青浣看了看那被劈成兩半的門,當即選擇逃出去,暫避其鋒。
可還不等她飛身出門,一道飛索自身後襲來,将她捆了個結結實實。
她重重砸在地上,濺起一地灰塵,樣子十分狼狽。青浣十分後悔,當初淨彌讓她專心修煉,她卻隻顧着偷偷看話本。
腳步越來越近,她想要站起身,可掙紮了兩下,那繩子卻越纏越緊。
“聖子,你這是做什麼?”她氣急,心緒卻在瘋狂轉動,心中不由得慶幸沒把真實的情況一股腦說出。
既然反抗無果,那就來點軟的。
她躺在地上不動了,卻抽泣了起來,可憐兮兮地擠出兩滴淚:“聖子,那崔煜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抓就抓我,要殺就殺我,把他放了吧。”
“已經晚了。凡是與邪魔有染者,殺無赦。”
一道畫影自青浣眼前浮現,現如今正是白日之時,可畫面之中卻是黑沉沉的,隻有微弱的熒光閃爍,而甬道盡頭的刑架之上有一人正低着頭。
青浣看着眼前的情形,渾身一震,顧不上裝可憐。她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的人影,想從中找出破綻,可看來看去,那刑架上的人影就是崔煜無疑。
陣陣死氣透過畫影傳來,青浣的心重重被錘了兩下,下意識地擡頭看向眼前人,想從他的神情中看出破綻。那人看着畫影,就像看着死去的蝼蟻。
青浣心中湧現出一股不可置信,這些人不是仙人嗎,怎麼能夠迫害無辜凡人?
“你們……”她剛一開口,飛索卻纏上她的唇,将質問全數壓了回去,她嗚咽出聲,看着畫影心越來越涼。
她還記得淨彌曾經同她講過人間的故事,那時淨彌對她說,這些人間紅塵中的小人兒多麼友善,多麼上進。她說凡間的人兒會因落花傷懷,會為了理想赴死。初見崔煜時,她以為人間真的如淨彌所說的一樣,可看着這聖子、看着畫影中不知死活的崔煜,她才知道原來淨彌也會騙她。
青浣不再掙紮,緩緩站起身,盯着聖子的目光如炬,心中怒火翻騰,想要用眼睛燒穿他的皮囊,看一看裡頭的真實面目。
這人身處九霄之上便自诩不同凡俗,就以為高人一等,心安理得地視他人為草芥,仗着一身神力為所欲為,華麗的皮囊之下,是泛着惡臭的腐肉,熏得青浣陣陣作嘔。
她咬着繩索憤恨地開口聲音含糊不清:“唔此行叮,搞偏人命,與裡門口中的邪門有汾麼夫别!”
青浣想起來時的路上,百姓還稱他們為仙人。呵——濫殺無辜的仙人,實在是可笑。
看着他的樣子,青浣有一瞬間的恍惚,若真的是邪魔,歲聿神君讓她來到此間找聖子,真的是為了投奔嗎?有沒有可能是為了——殺他!
突然想到此處,青浣心中一緊。
她看了看畫中的崔煜,心緒落定,等她救出了崔煜,修煉好了定回來與之一較高下,讓這些道貌岸然的“仙人”嘗嘗真正神罰的滋味。
可現在,還不知崔煜在何處。
若她拼盡全力挾持此人,不知能不能換回崔煜,哪怕是一具屍體,她也有法子将其救回。
就在她準備奮力一搏之時,卻聽一聲聲渾厚的鐘聲響徹雲霄,繼而鸾鶴齊鳴。青浣聽到外頭有人來報:“國師出關,宣聖子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