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樣啊!”話既然說到此處,薛夫人自然不好再說什麼,隻一個勁地招呼他們吃菜。
青浣天生地長,容危自小在容迹手裡長大,倒是在這如水的夜裡,感受到了來自他人的溫情。
飯後,青浣站在院中,與容危并肩看着如水的沉夜。一股悠揚的笛聲從外傳來,濃重的思念融在曲調之中,不知繞着何人的心腸。
青浣往側間的方向看了一看,裡頭的燭火“噗”的一聲熄了,與夜幕合為一體。
“走吧!”容危出言。
“等一下,我有事情要同崔煜交代。”
崔煜就站在院外不遠處,順着他的視線可以看見遠處點點燈火。
“崔煜!”青浣輕輕喊了一聲,笛聲止歇,人卻沒有轉身。
“我一定會找到你父親的下落。”她頓了頓,又說道:“不論生死。”
崔煜終究是轉過身來,瑩白的月光照亮他臉上的淚痕,七尺高的男兒哭得如同一個不知如何歸家的孩童。但他仍舊伸出手,朝容危青浣深深一拜。
“多謝!”
看着他的模樣,青浣如同萬蟻噬心,很不是滋味,要說這一切追本溯源皆與她有關,本就是她的因果,她也該全力以赴。
“在此地等我們回來,院中備了錢糧,若有事可以随時用玉笛聯系。”
容危不忍她如此模樣,簡單交代兩句,便攜着青浣離開了此間。
一方小院逐漸隐藏進夜色之中,消失不見。
“這樣就算有人誤入其中,也發現不了他們。”容危行事周全,青浣安心地将頭靠在他的肩上。
“我們走慢些吧!”就讓我躲着一日,就一日。
容危攬着她坐在雲層之上,流雲從她身旁溜走,帶來一陣爆竹特有的煙氣。遠遠地他們看見城中煙火絢爛,将整個城池照得如同白晝。
這一刻,她分外想念淨彌。
淨彌喜歡清淨,所以上清境仙僚不多,愛待在瑤池邊曬太陽的除了青浣便隻有淨彌一個,從她還是個筍子的時候,就同淨彌在一起,那時的上清境雖沒有凡間熱鬧,卻十分合她的心意。
她總想着找到淨彌,再同她一起回到上清境,過此前的日子。
自從青浣種在容危的體内的筍芽被青玄打碎之後,他便再也感受不到青浣的心音,她沉默良久,容危還是察覺出她的心緒不佳。
“怎麼了?”
沉浸在自己心緒中的人最怕有人問、有人關心,容危一張口,青浣心間的麻木盡數變得酸脹,可偏偏她是個石頭身,漲的眼眶發疼,也落不下一滴淚來。
她将頭埋得更深,悶聲說道:“你給我唱首歌吧!”
容危失笑,他哪裡會唱歌?
可青浣不依不饒,“唱嘛,唱嘛!”
容危不想她繼續難過,在記憶中扒出了一首不太應景的歌謠,那是他小時候聽過的。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
伯也執殳,為王前驅。
自伯之東,首如飛蓬。
豈無膏沐?誰适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
願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樹之背。
願言思伯,使我心痗。【1】
他的嗓音低沉,吟唱時能感受到胸腔的震動。
“這是什麼意思?”她仰頭問道。
“是一首妻子思念丈夫的歌謠。小時候聽來的,已不知曲調是否正确。”
“好聽!”青浣擡頭快速在他唇上留下一吻。又說道:“但是以後無論如何,你不能丢下我。”
“好!”他答應,垂下來的眸子比遠星更加明亮、璀璨。
留給他們傷春悲秋的時間實在不多,青浣趁着夜色的掩蓋收拾好了一肚子愁腸,未等天亮,就又變回了那個遇事提劍就上的青浣。
駕着第一縷晨光,二人又來到博州城中。
今日的行人比昨日更少,青浣有心尋昨日那扮作乞兒的小狐狸,所以拉着容危在街上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