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歆練了許久,正欲坐下休息片刻,轉頭卻見,孟蓮姑姑匆忙行禮的動作。
“奴婢見過長公主殿下。”
回首看去,一行人款款步入庭院。
為首之人是一個高挑文質的女子。寒冬時節,她卻像是不怕冷,着一身廣袖長衫,再配一個披帛,纖細輕盈,頗有幾分飄飄欲仙之感。
先不管為何長公主突然來這等偏僻之地,她也忙跟着福了福身:“見過長公主殿下。”
“都起來吧。”
靜怡長公主先說起正事:“孟蓮,本宮此番過來,是有急事托付于你。”
言罷,她朝身後女官使了個眼色。
那女官上前一步,道:“時至年底,公主府上又走了幾個年長宮女,眼下正缺人。你近日留意留意,若是有合适的,就盡快送到公主府來。”
長公主頗為鄭重道:“孟蓮,你是知道的。若是缺尋常宮女,我可不會大費周章,囑托你來辦。今年走的這幾個,恰巧是侍奉本宮筆墨的侍女。選人時言辭談吐,腹中詩書,你可得注意着點。”
“奴婢遵命,定不負殿下所托。”
“嗯,本宮之所以親自過來,也是想看看,孟姑姑近日到底在忙些什麼。”
長公主朝孟蓮笑了笑,随即目光看向一旁的徐南歆。
“原來姑姑,竟是在教這位姑娘禮儀。”
徐南歆方才微微垂首,不知在想些什麼。聽見長公主叫到自己,她忙擡起頭,輕笑道:“見過長公主,家母乃是原宮中徐太妃,近日僥幸得封永安公主。”
“竟是你啊,”長公主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見你,總覺似曾相識呢。”
她本來清傲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親和。長公主盯着她片刻,忽擡手褪下腕間的青玉镯子。
“我出宮立府的時候早,與你母妃不算熟悉,但少許幾面,本宮便知你母妃是個好的。這镯子,權當是本宮的見面禮,你且收着。”
長公主把镯子塞進她手裡,臉上浮現一絲憐惜。又觀庭中寒冬寂寥之景,情難自禁地喟歎。
“斯人已逝,追之晚矣啊。你……定要風風光光,和和美美活下去,倒也不負你母妃期許罷。”
徐南歆愣怔原地,她從未見過這種人,方才還面容帶笑,怎地眼下就哀愁起來?
孟姑姑見她一臉疑惑,忙湊近解釋道:“公主乃是性情中人,此情此景怎能不觸景生情呢。”
徐南歆了然,定定看向她,真心實意道:“……多謝公主好意,想必我娘親在天之靈,知曉公主如此哀悼她,心中也會頗為感懷吧。”
前世,她與長公主隻見過寥寥幾面,并不熟悉對方性情,單單觀察過她的舉止行迹,本以為是一位孤高難近的女子。
未曾想,長公主并未擺着一副高傲架子,反而這樣……平和近人。
兩人非親非故,自己也無任何利用價值。這第一次見面,她卻待她如此親和。
徐南歆垂着眸,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她鄭重其事,将手中镯子還給長公主。
“公主好意我心領了,隻是這镯子貴重,我不能要。”
長公主可不答應,她正要将镯子又推回去,卻聽見徐南歆小心翼翼的話語。
“實不相瞞,我自小對文學筆墨心向往之,奈何從前沒有機會接觸。如今,我竟有幸遇上長公主您這樣才高八鬥,又善解人意,天仙似的人物。”
少女眸中充滿希冀,宛若仿徨的幼獸。
“左右我近日無事,公主又正缺人手。可否能讓我在公主身旁侍候筆墨,學習讨教一二?”
——
自從長公主答應下來,徐南歆終于有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出宮了。
雖然,她也隻能規規矩矩待在馬車裡,往返于皇宮和公主府之間。但總歸,見到了大不一樣的風景。
是她來到皇宮這十年,幾乎不曾見過的風景。
而且,靜怡長公主的文學造詣,果真名不虛傳,徐南歆光是跟在她身旁,聽幾句她的即興作詞,便收獲頗多。
此前明珞公主所言,亦是萬分屬實。
長公主她,确實好為人師。徐南歆和她處熟之後,她便有些不客氣地指點起來。
“說句不好聽的,眼下,你勉強隻算是個識文辨字的水平。若是要有所提升,得從《笠翁對韻》學起。”
可公主府中,沒有這種過于基礎的書籍。
恰巧,長公主時常要派府上侍女,去宮中藏書閣取各種奇書孤本。
徐南歆索性,就跟着這位侍女,一起前往皇宮藏書閣。
藏書閣,顧名思義,就是宮中藏書之處,占地頗廣。閣中書架林立,從地面直抵頂層,架上擺滿各色書籍,井然有序,古樸沉澱。
進去拐了幾道,竟瞧見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