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臨摹之事,徐南歆過得甚是自在。她時常與明珞公主一同,前去上林苑練習騎射。
有了上一世的底子,她用不着旁人細緻教她,便能輕松駕馭騎射功夫了。
她要為今年的秋獵作準備。
因為,今年秋獵或許會發生一件很不尋常的事。
前一世,她沒有前去秋獵,而是待在宮中。可即便如此,她也聽說了那件事。
——晉王遇刺。
前世,晉王便是因此,傷重不治而亡。未至弱冠,便撒手人寰。
此事自然震驚朝野,皇帝也下令徹查。一時之間,牽連甚廣,不少高官都被下獄,朝中人人自危。
可直到徐南歆北上和親,都沒能查出真兇。她隻打聽到,晉王在北山獵場,似乎單槍匹馬獨行至獵場邊緣,才讓賊人尋得機會下手。
至于那些賊人是何方人士,如何潛入,如何逃脫,一概不知。
這一世,徐南歆想幫晉王一把。她與晉王不算熟稔,但少許幾面,她便知晉王待她很是和善,如沐春風。
他不該如此草草離世的。她要助他,免于此次無妄之災。
——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便是深秋。
數日後,他們便要前往京畿北山,進行秋獵了。
徐南歆今日又出了宮。
之前,徐南歆已出去過多次,為的便是尋找那個可疑的老嬷嬷。
她離奇出現在她母親陵前,最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徐南歆順着老嬷嬷那日的話,前去順安坊探查過,可一無所獲。
順安坊乃是京城平民最大的聚居地,規模巨大,人多繁雜,大大小小的樓子都有上百間。
她從何處尋出那個不起眼的老嬷嬷呢?
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尋找了,若再尋不到,徐南歆便要暫且擱置此事。
再度來到順安坊,徐南歆踏上順安坊東南方向。
此前,她幾乎沒來過順安坊東南方,因為,這裡靠近世族所居之地,住的都不算平民了。
大多是一些世族的窮親戚,或是一些落魄寒門。
老嬷嬷大概率不在此處,她隻是不抱希望過來看看。
未料,路過一處宅院,她竟隐約看見熟悉之人。
——裴明琅!
不似數月前那般文質彬彬,眼下,他竟一襲白衣,披麻戴孝,面容冷淡。
徐南歆旋即意識到——他母親恐怕已然亡故了。
“裴……這位公子!”她忍不住叫住他,“你還認得我嗎?”
裴明琅循聲看去,訝然道:“你是……清明那日的姑娘?”
“不錯。”徐南歆走上前,關切道,“公子你……還好嗎?”
在她記憶裡,他一向都是爽朗的、朝氣的,眼下卻很是傷情。
“多謝姑娘關心,”裴明琅歎息道,“前幾日,家母離世,所以有些……”
他聲音凝滞,說不下去了。
徐南歆頓了頓,安慰道:“會好起來的,令堂或許,也不希望你一直垂喪下去。”
他會走出來的。前世,待他已是和親使臣的時候,她見他和煦如常,那時,應該已經振作起來了。
清明那日,徐南歆也想過,要不要幫裴明琅救他母親。可前世裴明琅說過,他母親早得了不治之症,再怎麼延緩,也活不過一年。
況且眼下,徐南歆與裴明琅隻是萍水相逢之客,她貿然插手,反而可疑。
今日偶然碰上,她想了想,又問:“公子可是住在順安坊?”
“……是。”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公子可能答應?就是……我有一個故人,聽說住在此地,本想接濟一二,可一直苦尋不得,想請公子替我留意一番。”
“好說,姑娘請言,說不準我本就見過此人。”
徐南歆便将那個老嬷嬷的特征都詳細說了一遍。
裴明琅沉吟片刻,最後搖頭:“抱歉,我似乎并未見過此人,不過我會幫姑娘留意的。”
她微抿着唇,倒也不算意外。
“不管如何,還是多謝公子好意。之後我有空,便再來此地尋公子?”
“呃……”裴明琅卻靜默良久,半晌後才道,“之後,我應該不會長居此地了。不過,這裡應該一直會有人,姑娘讓他們轉達消息,也是可以的。”
徐南歆适才想起,裴明琅眼下,怕是已經被他生父勒令,要回到裴家。他已經知曉自己的身世了。
“嗯,好。”她颔首,準備回去了,“那我這便告辭了。”
可就在她轉身的一瞬,裴明琅喊道:“姑娘稍等!”
“近日,在下心中始終有一個疑問。清明之日,姑娘為何稱呼在下為……‘裴公子’?”
徐南歆身形一僵,慢吞吞回過身。
半晌後,心虛解釋道:“那日,我認錯人了。”
很勉強的解釋,不知他會不會信。
裴明琅眸光一黯,喃喃道:“或許,在下确實肖似……裴家之人吧?在下觀姑娘身着不凡,應當出身富貴,定是認識赫赫有名的裴家。”
他竟就這麼信了。徐南歆微松口氣。
裴明琅定定看着她,忽恍然說道:“對了,還有一事,姑娘稍等片刻!”
他奔向屋宅内,不久後手中多了樣東西。
“清明那日,姑娘可是跟着自己兄長,妹妹一同遊街?”
他指的是晉王、明珞公主?
“嗯,怎麼了?”
“你兄長那日掉落了一枚玉佩,我當時本要叫住你們,奈何人多繁雜,一轉眼便尋不到你們了。眼下,終于可以物歸原主。”
裴明琅将手中之物遞給徐南歆。
那是一枚血玉,通體瑩透,色澤似殘陽,赤紅而深沉,卻格外奪人眼目。看久了,仿佛有一種攝人心魄的詭異感。
徐南歆盯着這枚玉佩,竟有些後背發冷。
“姑娘?”裴明琅突然出聲,面上卻是淡笑,“在下雖見識不多,也能看出此玉絕非俗物,是萬萬不敢自留的。想來,姑娘的兄長也是族中長子,日後的掌家之人,才能配得上如此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