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對方的裝束,應該是剛下值,白家世代從官,并且很難得的每一代都是靠自己的力量考上。
因清廉,也不愛過度往上鑽營,白家人官職最大的隻做到了五品京官,也就是白榆的姥姥。
白榆本人前年考上進士,如今是個七品的翰林院編修,和她家所有人一樣,不愛向上經營,算半個戀愛腦。
她放下食盒雙手輕輕環着南天薇的手臂,搖了搖,撒嬌似的語氣:“妻君我給你帶了晚食。”
她說完,又看向南磬:“驸馬也一起吃。”
誰敢吃别人妻子做的愛心餐?
反正南磬不敢,她連忙搖頭說不了不了,白榆非要堅持,南磬無奈,隻能在隔壁買了碗馄饨,三人在角落支了張小桌。
南磬就這麼當着巨型電燈泡,一邊吃馄饨,一邊等着燒雞,南天薇有幾次欲言又止,南磬知道對方想問什麼,無非是皇帝那一道指令的事情。
她說:“姐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想好了菜單。”
“那是菜單的事兒嗎!?那分明就是——”
“噓。”白榆捂住妻子的嘴,“不可妄議,至少,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
南磬微愣:“阿嫂你也知道?”
“我今日收整資料時看到了。”
說的是皇帝命南磬擔任桃宴主廚的那一道傳令。
南磬了然,三人沒再說什麼,吃過飯取了燒雞各自回家,南天薇轉身前還一臉擔憂,白榆亦有些,南磬笑着安慰兩人自己其實不太在意。
她也确實不太在意,一個現代人沒什麼等級高低之分,但大玄朝不同,廚師在這兒是比農民還低賤的身份。
原身作為農民,跨了好幾個階層高娶公主,本就被皇室姐妹們瞧不起。
現在那些天潢貴胄竟還敢堂而皇之地欺辱南磬,讓她去當主廚,這放在驸馬屆乃至郡馬屆都是聞所未聞的。
也就南磬這現代人心大,被人欺辱了,還能喜滋滋地買燒雞回去給公主吃。
通傳之後,南磬大搖大擺進了清禾院,坐在她後廊的專屬位置上。
燒雞仍然新鮮滾燙,她淨過手,将雞一片片撕成适合入口的大小。
酥皮一撕即裂,撕拉一聲,裡邊兒流出來雞油順着嫩白緊實的肉滑落,南磬悄悄咽了口,肚子咕咕直叫。
最嫩的雞腿肉和雞翅部分都給了玄昭辭,南磬大口咬着雞胸肉。
牙尖咬下,最先嘗到的是那一層外皮的酥脆感,紮破後,噴香的油脂包裹着肉滾進口腔,滿口流油。
肉質緊實不柴,油脂香而不膩,吃了隻叫人醉生夢死,還想喝酒。
驚為天人的好吃!
南磬淨手又給玄昭辭寫了很多字,信上多是沒什麼營養誇贊食物鮮美的詞句,但沒營養的聊天才是一段深厚友情的開端。
她深谙此道,遞進去了好多廢話。
【殿下好吃!】
【驸馬糊塗,人又如何能吃?】
【還是殿下聰慧,臣受教了】
就像用社交軟件一樣,南磬想到什麼就寫什麼,無拘無束。
包括今天在田裡發生的事,她讓阿祥去偷她自己的菜、抓小龍蝦時的歡樂和宮女傳令;包括她準備寫給玄恒衍的菜單;也包括今天賺了多少錢,銀子和銅闆數量都說的一清二楚,以及買燒雞花了多少錢。
事無巨細。
“阿嫂給堂姐送飯,我在旁邊吃馄饨,我感覺我在發亮……”
書桌前,玄昭辭不自覺念出了那人遞來的信。
那人沒有自稱臣,看着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美人眉眼彎着,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感消退許多,她姿态放松,腰背自然挺直,一派沉靜溫和的氣質。
但,不遠處香噴噴的燒雞,直把尊貴的金枝玉葉熏成了不知餮足的饕客。
她左手輕拂廣袖,右手緩緩落筆。
【阿嫂做的飯可香?】
劃掉。
【若是驸馬也】
劃掉。
玄昭辭那好看的眉擰着,眉心高高隆起。
素來能言會道之人,竟被一句簡簡單單的家常給牽絆住,卡了殼。
冬和替自家主子揉着眉心:“奴婢鬥膽猜測殿下欲書之言。”
玄昭辭阖眼:“說說。”
冬和清了清嗓子,學着玄昭辭平日的語調:“驸馬且待,本宮明日便帶着食盒來寵幸你。”
跟了公主二十多年,語氣也學得惟妙惟肖。
似乎是想法被看穿,玄昭辭緊咬着唇,耳根霎時紅了個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