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磬一隻手還捏在木托盤的邊緣,她低垂着眸子,不敢看玄昭辭。
分明沒做錯什麼,可在對方這般示弱之中還帶着強勢的态度下,蓦地感到了心虛。
受限于面具,她的視線範圍特别狹窄,嗅覺和聽覺就變得猶為靈敏。
矮山上,獨特的桃子果香氣息彌漫,清甜鮮美,衆人進食的細微聲音也在耳旁響動。
她能依靠極其細微的聲音捕捉到太女、玄恒衍、賢王和毅王的聲音,她們似乎都在和身旁人閑聊。
衆多聲響中,獨獨聽不到玄昭辭的。
南磬瞬間慌了,要和對方一倔到底的想法也在無形中打消,她慌忙擡眸,卻見對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淺粉色的眼眶不知在何時變得酡紅一片,那雙琥珀瞳直勾勾望向她。
她和許多人對過戲,面對過世間各種各樣的情緒,悲恸的、傷感的、絕望的、痛苦的……獨獨沒見過玄昭辭這般,難過中夾雜着幾縷微不可察的澀意,酸澀中又帶着難以察覺的痛苦。
南磬的心好似被這百般雜糅的情緒搓撚,疼得呼吸不上來,喉嚨也像被檸檬堵住了一樣,酸澀不已。
闖禍了。
薄唇幾次微動想要解釋,幸好理智猶存,她迅速寫下三個字:【沒受傷】
美人緩緩打量她。
玄昭辭不說話時很有生人勿近的清冷感,南磬硬着頭皮迎上對方的視線,讨好地笑了笑,直到對方不輕不重地呵了聲,南磬便知道,自己完了。
她的文字遊戲被對方洞穿了。
‘沒受傷’,沒加主語。
玄昭辭阖眸,垂下眸子,緩緩動筷。
那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養得極好,白皙如玉,指甲和掌心則是健康的淺粉色,她操縱長筷的指尖猶為靈活輕便,瞧着賞心悅目。
不一會兒,前菜落入口中。
能擺到玄昭辭面前的菜,都由南磬親手制作,這是一道涼菜,桃子肉拌番茄。
選用了院裡最甜的一批桃,空口吃會被甜得齁嗓子,做菜卻剛剛好。
削皮去核剁碎果肉,均勻灑在切好的番茄塊上,無需再添更多佐料,擺個盤就能上菜。
清新的果肉包裹着番茄,一塊剛好處理成适合入口的大小,一口下去,酸甜清爽,沒有多餘的口感摻雜其中,極盡開胃。
玄昭辭吃相優雅,慢條斯理的,吃滿意了,眼尾那顆紅痣便随着眼角微微上揚,美得不可方物。
身後的冬和給南磬使了個眼色,南磬秒懂。
這是侍女要偷懶的意思,南磬笑了笑順手接過她的活,遞茶、遞手帕,她也樂得盡心盡力伺候這位嬌貴的清禾殿下。
伺候美人總是會不自覺的心情愉悅。
妻妻倆位置雖偏,可仍有許多目光時不時停在她們身上。
“我還道傳言呢,結果五驸馬真被清禾殿下給那個弄服了?”
“咱這兒隔得遠也沒必要這麼謹慎,五驸馬應該就是被公主睡服了,初初成婚那幾日,我還聽聞驸馬打公主呢,沒成想就過了個十五初一……”
她們神色暧昧,互相挑眉。
三公主咬牙切齒,惱怒地瞪了眼自己那隻會吃的驸馬,又想到驸馬在外養了許多外室,她就更心梗了。
四公主看了她一眼,兩人眼底是如出一轍的氣惱憤恨冒着火星。
憑什麼玄昭辭能靠身段拿下她那驸馬!?
除開家世不談,論身段,玄昭辭哪裡比得上五驸馬?要說南磬才是絕色身材,臂膀有力,前凸後翹,完全是進可攻退可守、可上可下的全能類型,玄昭辭也就臉能看。
三四公主快速交換眼神。
四公主:五驸馬一定沒嘗過外面女人的滋味。
三公主:玄昭辭留不住人的,本宮的驸馬有個最近不太待見但身材還可以的外室。
四公主:臣妹的驸馬也有。
姐妹倆眼神交流到此為止,彼此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而後各自轉頭,沖着自己的妻子輕聲念道:“驸馬。”
玄承天不動聲色将所有人的舉止納入眼中,她執起茶杯,緩慢啜了口茶。
“五驸馬!”
身旁一聲高喝打斷了她的閑情雅緻,玄承天眸底閃過一絲不悅。
南磬站起身行禮,所有人目光彙聚在她身上。
“本王本想讓你給大家夥介紹桃宴的創新菜,不曾想妹媳你喉嚨受傷。不若這樣,妹媳你也不必介紹了,就像上次在地裡那樣,給大家夥現場炒制一道主菜如何?”
衆人嘩然。
這燕王殿下根本就是當衆羞辱自己的妹媳。
也有人期待已久,高聲應和:“方才的前菜很是味美,臣亦想看看五驸馬的實力。”
“臣附和!”
沒給南磬反應的時間,越來越多的附和聲砸過來,玄恒衍面上的笑容更為燦爛。
南磬換算了下,這種羞辱程度大概相當于,現代人玩大冒險,一群人要求輸者在她們之間随機挑個人下跪,并重重磕頭,然後吃下那人吐的痰。
在所有人眼裡,她等會兒就得跪着磕頭吃那口痰,但在現代人南磬眼裡,就是炒個菜那麼簡單。
不過……她不動聲色掃了眼四周。
群情激動,大家都很想看她被羞辱。
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下,南磬緩緩點頭,然後比劃了下手勢,燕王府侍女适時為她遞來紙筆。
“五驸馬要求她炒制的菜隻有清禾殿下可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