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羅刹無有表情時,那張臉再好看也難以掩飾其侵略性。即使有人看穿其真容,第一眼都不會是為美色所惑,而是會被其淩厲的氣勢所震懾。
葉久舟曾暗中觀察玉羅刹許久,然而直到現在,他依舊難以讀懂其人全部的心思。正如此時此刻,碧眸的魔教教主臉上無喜無怒,語氣亦沒有透露半分情緒,其真實情感令人難以捉摸:“你膽子倒是不小……我還以為你至少會僞裝一二。”
“我向來不擅僞裝,說話做事直來直往。”葉久舟略過曾經為了潛入白帝城女裝都有過的經曆,“我本就沒想過能夠瞞住你太久——我知道自己在你面前完全藏不住心事,無論如何遲早都會在你面前揭露。所以你的回應呢?接受還是不接受?暫時擱置還是朋友都做不成?”
葉久舟的步步緊逼令玉羅刹感到新奇的同時又有幾分無奈:“哪有人像你這般,明明是在表白,卻如同逼供。”
“我以前沒有喜歡過别人,也沒有被人表白過,不知道怎樣做才能算是正常。”事實上頗為緊張的刀客,說起話來卻愈發大膽張揚,“反正你允許我這樣做,代表你在縱容我,那麼就證明我的言行還不至于太過冒犯,令你感到不愉快。”
葉久舟想要一個明确的答複,玉羅刹卻繼續在繞彎子:“我有些不解,你為何甯願直接突兀地挑明,也不願先行歸入我教——近水樓台先得月,日後接觸的機會更多更頻繁,于你而言,不是更有利嗎?又或是你便是如此急躁,隻争朝夕,不在乎長久?”
葉久舟沉默地觀察了玉羅刹一會,最終還是放棄思考對方究竟是哪個意思,對方問了他便回答:“我是覺得,若我們當真成了上司和下屬,我才真的沒有和你在一起的機會。”
“嗯?”玉羅刹疑惑地哼出一個鼻音。
葉久舟則是面無表情地繼續道:“因為我不相信真的有人每天為上司累死累活幹這幹哪的還不會生出半點怨氣。在這種前提條件下,上司人長得再美,做下屬的都不可能有半分喜愛之情,見面的第一反應隻會是把手裡的活都砸在那臉上——沒真砸的算他自控力強。”
大學本科畢業三年就當了三年社畜的葉久舟自覺自身經曆頗有說服力,就是不知為何玉羅刹的臉色忽然變得有點陰陰沉沉不太好看,像是被戳到哪個不妙的點一樣。要不是玉羅刹接下來說話的語氣和平時沒兩樣,他還以為自己踩雷了:
“你這番話倒是有趣。要知道從古至今,從來不缺乏為讨好上位者不惜一切的人……而情愛,向來是一條通天捷徑。莫非那些人都是心懷怨氣而為之?然而,隻要上位者不傻,便不會看不出那份感情中的虛假和腐爛。”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葉久舟直覺這裡頭有些古怪,可惜現在他看不分明,因此隻一味将玉羅刹特意帶偏的話題掰正,“我的感情你有不接受的自由,但我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準确的答複——接受,還是不接受但還能保持現狀,又或是連朋友都做不成?”
玉羅刹卻是反問道:“你的喜歡,就是連心悅之人的思考時間都要盡數剝奪?”
葉久舟沉默片刻,環着手把九野抱在身前,就這樣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不吭聲。
玉羅刹似乎歎了口氣:“你就不問問,我要思考多久?”
葉久舟回道:“我隻等一天。”
聞言,玉羅刹當即挑眉,不等他開口,刀客便接着道:“無論是用來理清自身情感、思考未來,還是明确利益交換、計算價值,一天的時間已經足夠——我知道自己搞不定複雜的問題,所以為了不成為被蘿蔔釣着走的驢,隻好在蘿蔔出現之前轉身就走。”
玉羅刹難得被氣笑了:“所以超過一天,你就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但倘若是在一天之内給予回應,就算我謀劃欺騙利用你,你卻是會接受?”
葉久舟抿了抿唇,回道:“因為這一天也是留給我自己的。一天之後,我大概就能夠徹底冷靜下來,知道凡事不可強求。”
玉羅刹的神色終是恢複到往日那若有若無的淺淡——他本就是天人之姿,加上似有情又似無情的神情,很多時間都自帶一種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疏離感。就如當初明明是在僞裝“弱勢的盲眼商人”時,“弱勢”完全看不出來,倒是将高冷矜貴展現得淋漓盡緻。
他長得也是極高——葉久舟的身高就在一米八以上,玉羅刹卻是直逼一米九,同為習武之人,肩寬腰窄腿長,每一分每一寸皆尤其勻稱,不顯胖也不至于瘦成竹竿。如此身高相貌,在人均普遍高大的西域亦是鶴立雞群,以至于他絕大多數時候看人,都是垂目俯視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