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瀾拉住缰繩,驅使馬往前走了幾步,唇角高高揚起,朝明蕪這邊看來:“安平公主,不,差點忘了,現在是三弟妹。”馬兒在原地踩了幾步,郁瀾喋喋不休,“怎麼,公主也想出來騎馬透透風嗎?”
“可惜,三弟無能,倒叫你跟着受苦。”
郁瀾這話毫不掩飾,譏諷之情浮于臉上,擺明了在說郁辭是個廢物,明蕪跟了他是在自取其辱,這是故意為上次的事給他們落面子。
隊伍還在前行,侍衛們皆垂頭不語,可是苦了跟在後面的大臣,心驚膽戰的聽了一出皇家鬧聞。
當然也有一些人巴不得擠破頭去聽,李閣老便是其中一員。
李延身為内閣閣老,馬車位置比較靠前,方才郁瀾所言,已經聽了八九不離十,他眉頭緊鎖,臉色難看,放下手中信封,長歎一聲。
這些年,為了在官場謀得一席之地,穩固地位,他借了皇後母家的勢,自是要為大皇子出謀劃策,争取皇權。
他嘔心瀝血,費盡腦筋,光是奏折都不知上了多少封。可這郁瀾呢?胸無點墨,縱情酒色,一個繡花枕頭,闖下禍事,還要幫他兜底。
皇後婦人之見,過度寵溺皇子,将其養的無法無天,目中無人,還真當上位是傻的啊!
李延原本想,廢物也好,傻子也罷,做不了開國功臣,那便做權臣。可江雲枝卻越來越愚蠢,糊塗,竟想一步登天!要不是他有把柄在他們手裡,他李延少年得志,學富五車,怎麼可能落得個現在的境地……
李延拿起皇後送來的茶壺倒了一杯清茶,擡袖直接潑在了信封上,看着紙張墨迹被暈染,冷哼一聲。江雲枝好大的膽子,意圖在皇家獵場僭越皇權。
他掀開車簾望了眼騎在馬上的郁瀾,縱使一身騎裝,也蓋不住被酒色掏空的身體,心中暗暗下定決心,看來得早做打算了。
“大皇兄說笑了,弟妹一介婦人,怎麼能抛頭露面呢?怕是有心無力了。”
明蕪聲音柔和,明明在正常說話,可郁瀾偏偏聽出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失落,心中一軟。
郁瀾心下得意,不顧場合,口出狂言:“公主要是想要騎馬也行,我齊國開明,父皇更是聖德,對這些規矩不屑一顧,不過是本王請示一聲的事。”
他眉梢揚起,恰巧瞥到李閣老掀簾的動作,秋獵之後,他大權在握,想要什麼得不到,叫明蕪出來騎個馬算什麼?
到時候,别說這些小事了,整個天下都是他的,都得看他臉色!要什麼東西還不是手到擒來?
明蕪此時出聲,語氣疑惑:“哦?王爺當真能做到嗎?”她見山路崎岖,本想激将郁瀾去聖上面前吃個癟,鬧出笑話,順便給郁辭出氣。
可郁瀾卻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竟不按套路出牌,把住缰繩便要掀簾,嗤笑道:“好說,公主從馬車上下來,本王不介意載你一程。”
明蕪臉色一沉。
“大皇兄!”
“睿王殿下!”
郁瀾此話一出,炸起平地一聲雷,誰也沒想到他色膽包天,竟狂妄到了這種地步,郁辭和張閣老同時出聲制止,讓人驚訝的是,還夾雜了李閣老的聲音。
郁辭叫車夫停到一旁,牽起交給侍衛看管的馬,臉色不虞的走了過來,他先将明蕪的馬車車簾拉好,然後這才轉頭看向郁瀾。
明蕪微微吃驚,從未見過郁辭這番模樣,手指好奇的挑起一角車簾,又快速被他扯好。
她眉梢高挑,若沒看錯,郁辭剛剛是瞪了她一眼?
有意思。
這是軟包子被人欺負久了,終于要發威了?
郁辭聲音從車簾外傳來,冷若寒冰:“大皇兄,本王娘子喜靜,最厭騎馬出行,還請離開。”
連“本王”這個自稱都用上了。
明蕪支起下颌,看來郁辭氣的不清,這倒是新奇事一幢。她捏起一塊米糕,看着上面灑的黑芝麻,黑白相間的,倒是不難看。
其實郁辭不來也行,明蕪有的是法子報複回去。結果,他偏偏來了。還為了一個僅僅相處一個月的新婚夫人去和大皇子叫闆?
真是瘋了。
她垂下眼,怎麼剛剛有一瞬,好像看到了阿詞?
劍眉入鬓,冷冽孤傲。
郁辭瘋的程度可不止于此,他這番話全然不加修飾,就差把叫郁瀾滾的意思昭告天下,可謂叫郁瀾面子裡子都丢了個遍。
郁瀾怒道:“郁辭,你什麼意思?連個馬都不會騎的東西,還管上本王了?父皇都沒這麼跟我說過話!”
郁辭心中冷嗤,擡眼看他一下,飯囊酒甕,也不知哪裡來的底氣。他掃過車簾,見明蕪鬼鬼祟祟的朝這望來,轉身利落上馬,在馬車旁騎着,恰好擋住不懷好意之人的眼。
郁瀾無人搭理,握緊缰繩,高高揚起馬鞭,怒喝:“沒用的東西!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