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從窗外滲入時,竹栗果步正蜷縮在窗簾緊閉的角落。
陽光被厚重的絲絨布料隔絕成細碎的光斑,像某種冷冽的白金沙粒,灑在她微微發顫的肩頭。
她厭惡這樣的光線,仿佛連呼吸都被灼燒得稀薄,喉嚨裡黏着一團滾燙的霧氣,每一次吞咽都如刀片刮過。
她的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窗上,試圖用寒意鎮壓顱内的嗡鳴,可肌膚相觸的瞬間,卻像墜入一片混沌的深海。
視線模糊時,她仿佛看見幸村精市站在櫻花紛飛的庭院裡,手中捧着她烘焙的餅幹,笑容如春水般溫柔。那是她曾親手編織的假象,如今卻成了高燒中支離破碎的幻影。
夜半時分,體溫攀升至臨界點。
她将自己裹進一條墨色羊毛披肩,鴉羽般的長發淩亂地鋪散在枕間,宛如一池被風吹皺的暗夜。冷汗浸透的睡衣緊貼着脊背,勾勒出蝴蝶骨嶙峋的輪廓,仿佛一對折翼的堕天使,掙紮着要從這具脆弱的軀殼中破繭而出。
恍惚間,她聽見抽屜裡傳來塑料玩具槍的碰撞聲,切原赤也驚慌的臉龐一閃而過。
她試圖起身,卻踉跄着跌回床榻,指尖觸到床頭櫃上的玻璃杯,清水潑灑在地毯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淚痕。此刻的她,像一株被暴雨打濕的黑色鸢尾,花瓣蜷曲,根系腐爛,卻仍固執地拒絕凋零。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她蜷縮在浴室瓷磚上。
鏡中的少女雙頰绯紅,眼尾暈染着病态的潮意,唇色卻蒼白如凋零的月見草。
她凝視着鏡面,仿佛透過水銀塗層窺見了另一個自己——那個在孤兒院戴着面具的果步。高燒讓界限模糊,她分不清是自己在顫抖,還是鏡中人正無聲啜泣。
窗外的雨絲斜斜掠過,她推開半扇窗,任由冷風灌入脖頸。雨水混着淚水滑進唇角,苦澀中竟嘗到一絲薔薇闆栗粥的甜香。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她終于昏沉睡去。
淩亂的被褥間,黑色蕾絲與蒼白的肌膚交織成一首頹靡的夜曲,高燒蒸騰出的水汽在睫毛上凝成細小的珍珠。枕邊的塑料槍泛着冷光,槍口對準虛空,仿佛在守護一場無人知曉的戰役,與病痛、與光明、與那個永遠無法痊愈的自己。
竹栗果步縮在被窩裡,額頭上貼着退熱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