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桌上的手機鈴聲不知道響了多久,蘇堂玉睜開眼睛。
桌面亮起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着來電人姓名,隻是恍然一瞥,通知欄上的時間不知何時來到早上七點。
他伸出的指節遲疑了一瞬,冷然分明的指骨按壓着額角跳動的青筋,才接起電話。
“堂玉哥,你等下來接我去你公司啦。”
電話裡傳來俏皮甜膩的女聲,聽得蘇堂玉眉頭緊擰,“舌頭打結了?”
“噓噓!我爺爺在邊上監督着呢,你得配合我啊,”周榕溪壓低了聲音警告他,聽見蘇堂玉裹着的微啞的嗓音傳進耳朵裡,她怔愣,“蘇堂玉,這個時間點,你不會是在睡覺吧?”
“……”
“天哪,你竟然會在這個時間睡覺,哪個神醫把你的失眠治好了?讓我也見見,我得好好感謝他呀。”
蘇堂玉的目光下意識地往角落待客區瞥了一眼。
被頂撞得歪七扭八的沙發和茶幾、散落在地上的靠枕也尤為紮眼。
想到什麼,蘇堂玉的心情稍微愉悅了些,“少管閑事。”
*
手裡多了十萬塊,怕被人找上門來搶走,白荔并不敢留着太久。
他拿着六萬塊錢先去醫院把積攢的住院費交了,為了生活,網上借的貸款也還了七七八八。
十萬塊錢仿佛隻是十塊錢,一下就如水流般在他手心裡滑走,很快見了底。
奶奶的病暫時平穩了下來,雖然還是沒有意識,但身體指征穩定了。
壓在身上的重擔減輕了不少,白荔為此感到高興。
“又來看林奶奶了,不進去?”
醫院的護士幾乎已經眼熟了白荔,見他過來了,也抽空搭了句話。
白荔站在病房門口往裡瞧,怕驚擾奶奶休息,他并不敢進去。
“嗯,等下就走了,”他抿唇,微微一笑,“麻煩你們了。”
“沒什麼,這是我們的工作。”
她覺得白荔近來又瘦了許多,但不好開口插手别人的生活,囑咐了一句好好吃飯,便去了下一個病房。
護士離開,白荔一個人從病房門口望進去,病床上,奶奶臉頰凹陷,形容枯槁,就這麼靜靜地躺在那裡。
隻是那樣活着。
白荔不忍心再看下去,他無力靠在病房的門口,也隻是這樣活着。
從醫院出來,天烏蒙蒙的黑。
今天大學城邊上的兼職店需要他的幫忙,白荔帶上上次同老闆兒子那兒借的五百塊,趁這會兒還有點餘錢,順道把從人家那借的錢先給還了。
白荔到店裡時還沒到飯點,人不是很多。
他從換衣間換好衣服出來,正巧看見那位弟弟背着書包回來,應該是大學剛下課。
青年無精打采的,一進門,剛好和他對視上,又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哥!你來啦。”
他跑得太快,一下沖到自己面前,熱情得不行。
白荔後退了一步,稍稍和他拉開距離,“冉虎,剛放學嗎?”
“是的,哥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今天不來的嗎?”
“今天有空,剛好老闆叫我過來幫忙。”
白荔見四下無人,便将人偷偷拉到一邊去,從口袋的錢夾裡拿出放好的五百塊給他,“上次你借我的,喏,拿着。”
看着白荔遞過來的錢,冉虎收斂了上揚的眉眼,“我不急的,就先放在你那裡也沒有關系。”
“怎麼會沒關系,”白荔見他沒接,便往他的手裡塞了一下,“拿着吧,再不拿過幾天又要被我花了。”
冉虎被觸碰到的手心發癢,他紅了紅臉,把錢捏成了團塞進口袋裡,沒再說什麼不要的話,“好吧,剛好我也想買件衣服,哥你一會兒下班了先别走,我請你吃東西。”
飯點一到,店裡立刻就湧進了一大批學生,快到期末,大家都在複習中,吃飯的速度很快。
白荔把最後一桌客人的盤子搬到後廚去,冉虎來幫忙,接過了他手裡的盤子,“哥,我買了燒烤來,一會兒去我房間打遊戲吧。”
冉虎的父親對待員工很嚴格,不太願意冉虎同他們接觸過多,白荔下意識地看了眼周圍,沒見老闆盯着自己,才小聲道,“不啦不啦,我一會兒就走了。”
冉虎的腦袋低垂,肉眼可見地有了幾分失落,白荔剛想安慰他,視線掃過青年手機屏幕時,瞧見對方正在浏覽某品牌的夏季短袖衫。
正好是蘇堂玉賠給他的那件。
“你想買這件衣服?”白荔見他望過來,連忙擺了擺手,“啊,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沒事,不是什麼隐私,”冉虎撓了撓臉頰,“就是有點貴,我爸媽肯定不願意給我錢買這個,得我自己打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