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章沒有把自己當成主人的意思，他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默默将東西都放在‘允許’區域内，至于其他區域毫無涉足的意思。

[羅羅：喻公子，今晚來夜色，有新遊戲。]

喻章遲疑了片刻，回複道。

[不了，近期沒有時間。]

對面的羅平筱顯然反應不過來，過了許久才回了一個好。

簡短日常的對話不會輕易引起其他人的懷疑，喻章是在謹慎地告訴她，自己近期不會再進入研發室了。

他想到了今天發生在眼皮子底下的那幕，讓他無比清楚就算有一天智心機甲能夠順利通過議案，也絕對不會是高階精神力的對手。

喻章明白魏連山否決智心的決定，任何一個容易被撕碎的東西沒有存在的意義，他必須要找出新的出路。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氣，無法卸下緊繃的情緒。

當務之急，有一個人他必須要見。

“喻先生，你找我？”

沈絡看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立馬從研究院走了出來。

“是。”

喻章開門見山，完全不想耽誤時間：“上将為什麼甯可忍着也不願意接受治療？”

“我年紀大，喻章你能不能給我一點緩沖的時間？”

沈絡被這個問題打得措手不及，“你和上将說話也會這麼直接？”

“沈醫生，”喻章唇角夾雜着一絲不達眼底的笑容，“我沒有說錯的話你是統帥的人，一切事項都為了聯邦利益。”

“你以為上将不知道嗎，”沈絡沉默了片刻。

“而我隻是個醫生，除了協助治療的權限，不參與任何決策，無法回答任何你的問題，恕我直言，你與其想辦法威脅我，不如想辦法去問上将。”

“不，”喻章輕輕撫摸了一下披挂在沙發邊緣的衣物，語氣淡然，“聯邦在中央醫院每年百億經費都是為了你們所謂的基因研究，十年前就已經終止了這項研究，而經費從未斷過，這隻是為了安撫民衆的話。”

“你為什麼會知道？”沈絡眯起眼睛。

喻章：“這重要嗎？”

“那又怎樣，你覺得會有人相信你說的話？”沈絡毫不畏懼，“他們甯可活在虛妄的幻想，你想當那個戳破美夢的人？”

“我不會當的，因為我也相信過，但是現在早就不做這個夢了。”

沈絡挑了挑眉，“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經曆，所以......”

“我要告訴你的是上将不會相信，他一定會追查到底。”喻章自然地接過了他的話，氣定神閑，早已掌握了棋盤。

沈絡再次沉默，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你對上将的了解很深。”

魏連山絕對不可能放縱這種行為，所以一直以來他們做的都非常小心。

“但這是研究，一旦停止，十九個星系的醫療系統都會受到重大打擊，多少個項目都會陷入停滞，很有可能永無甯日。”

“我不在乎。”

喻章不想聽到他正義淩然的話，擺了擺手：“你們背地的打算是救人也好，害人也算了，說實話，他們做出什麼事情我都不奇怪，我隻想知道一個答案。”

“我勸你一句别白費力氣了，上将的決定不是你能夠左右的，”沈絡呼出一口氣，“但白讓你知道這麼多，說個數吧。”

“你覺得我會缺這個？我不接受你的讨價還價。”

原本喻章隻想知道魏連山不願意接受治療的原因，可沈絡的态度明顯更緊張中央醫院的前程，所以他改變了主意。

“——告訴我上将精神力紊亂症的所有情況。”

沈絡深深吸了一口氣，明明間隔着屏幕，但他感覺到一隻無形的手正在死死遏在喉間，把肺裡的空氣全部擠壓出去也不肯把手。

“但你要答應我，不能告訴上将。”

“是嗎？那就要看你知道多少了。”

沈絡深深盯了他片刻，終于卸了口氣，“好，我會給你訪問中央醫院的權限，希望你能信守諾言。”

喻章果斷地挂掉了通訊，沈絡倒是信守承諾把賬号密碼交了出來，甚至附帶了一段編碼。

[這是綁定上将精神力的檢測器，主要用來預測精神力指數是否有失控的迹象。]

[數值共有10檔位，一般穩定在5以下，如果超過或者高了，就會有失控的風險。]

喻章綁定好程序，一點開看到了魏連山當前的精神力指數，可能對方在指揮部又用了精神力，現在已經到了6。

或許正在承受着不為人知的痛苦。

喻章有些着急，他陡然站起，随後又坐了回去。

不對，他需要冷靜，就算自己貿然過去，對方也不見得會接受他的信息素。

喻章還得找出原因。

身為全聯邦天賦異禀的醫生之一，沈絡權限大得可怕，手裡擁有的資源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他放手的一分鐘裡，喻章哪怕動手篡改一個數字，都有可能奪取無數的生命。

但沈絡還是交了出去，因為他看的出來，喻章對其他人的命完全不在乎，他在乎的隻有魏連山。

喻章直接忽略了大部分的資料，在其中找到了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在他看到魏連山的病例時，就明白了對方也沒有表面上得這麼信任沈絡。

關于魏連山的病例非常簡短，但喻章還是找到可以窺探一二的蛛絲馬迹。

比如其實魏連山那年遭受的刺殺受的傷并不深，隻需要靜養就可以痊愈，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反抗軍再次發動攻擊，才導緻他傷勢加重，精神裡嚴重受創。

【根據病人自述：精神力存在驚厥情況，需要醫療手段強制幹預。】

簡短的一行字，讓喻章深深地吸一口氣，他來不及給自己時間緩沖，繼續查看了下去。

【三月，某醫療研究院研制出2H型号注射劑，臨床表現用于治療精神力紊亂症，該藥劑有顯著效果，或可得到治愈機會。】

藥劑的名字很陌生，喻章喉結微滾，立刻翻到下一頁。

【同年五月，該家研究院表示2H型号注射劑存在一定成瘾因素，若還需要提供藥劑，需要通過第四星系軍團獨立，且後續不再有所排查。】

至于獨立軍團這個詞喻章就不陌生了，拍賣上得到的錢基本上都進了他們的口袋，暗地裡少不了一些陰私的勾當，若宣布他們的存在獨立，基本上與聯邦也絕對沒有太平日子可以過了。

至此，魏連山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正确的選擇。

他親自毀掉了那家企圖利用藥劑來控制他的研究院，當然也同樣徹底失去了痊愈的希望。

即便它很短暫，能夠麻痹神經。

魏連山不允許有任何東西能夠左右他的判斷與選擇，倘若有，那他就切斷它。

決然冷靜。

喻章反應過來的時候，舌尖隐約有一絲腥味，他才發現自己咬破了嘴唇。

在魏連山的眼裡，自己等于是那隻會讓他上瘾的不定時藥劑，總有一天他也會利用優勢，逼迫他選擇一條不正确的道路，所以才會一遍又一遍地推開自己。

一股絕望的情緒悄然湧上喻章的心頭，難道自己真的無法找到拯救他的辦法嗎？

沈絡的記錄内容似乎也隻剩下了最後一頁，便是上次的治療經曆。

至少在喻章看來不算是個美好的開始，魏連山根本不打算接受自己的信息素。

喻章指尖懸停在半空，久久未曾落下，他仿佛早已預見到希望的破滅，所以不敢輕易接受，然而魏連山卻能夠坦然面對。

喻章的心中隻要一浮現那個名字，便會不由自主地燃起一絲希望，盡管微弱，卻如星火般閃爍。

萬一，真的有萬一呢？

他咬牙點了進去，終于明白了沈絡話裡隐晦不清的深意。

——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