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以為你不喜歡我送糕點給你。”
徐寂行未言語,隻是吃了一塊栗子糕,他好像是分神想到了其他事,又下意識吃了一塊。
顧卿然唇角綻出點笑。
徐寂行這樣的人,若要是從他嘴裡聽到好吃二字怕是也挺難的,顧卿然沒追問他栗子糕味道如何,收了漆盤就準備離開。
徐寂行讓她等等。
“今晚陛下設宴,你陪我同去。”
顧卿然這時候想起,徐寂行娶她大概就是為了能在聖上面前既不得罪公主,也不讓聖上疑心他結黨皇子吧。
“好。”
她應了下來,便抱着漆盤出了書房。
宴會設在宮中的紫宸殿。
顧卿然從未進過宮,這也是她第一次以徐相夫人的身份入宮,寶春表現得比她還要緊張。
“夫人,相爺已經派人來說過了,赴宴的禮物相爺已經準備好了,是金玉長命鎖,您記着就好。”
這次的宴會是聖上為了晉王妃順利誕下皇孫而辦,今日就是皇孫滿月的日子。
寶春似乎是感歎了一句:
“五皇子妃出身低微,卻是第一個誕下皇孫的王妃,聖上與皇後原本不喜她,這時候卻接受了她呢。”
聖上膝下隻有四個皇子。
三皇子一成年便被封為了康王,五皇子被封了晉王,六皇子被貶未有封号,最小的九皇子尚未成年,還未封王。
其中三皇子被皇後撫養長大,身份最為尊貴,且最年長,五皇子生母早逝,陛下因此對他有幾分愛憐,可他娶了一七品官的女兒為正妃,令陛下難堪。
顧卿然不免想,按照寶春所講,三皇子既是長子又是皇後名下的皇子,那他被封儲君該是闆上釘釘的事了。
為何徐寂行卻不願與皇後為一黨呢。
寶春還沉浸在晉王與那晉王妃的故事裡,據說晉王對晉王妃一見鐘情,忤逆聖上也要娶其為正妃,否則這晉王也有希望被封儲。
“夫人,您有想過懷上相爺的孩子嗎?”
顧卿然想着儲位之争,走了神,下意識嗯了一聲,定了心後轉眸一看,徐寂行不知何時已經走進了屋内。
他披了件蒼青的鶴氅,眉目肅靜而深沉,淩空與她對視,淵渟嶽峙。
顧卿然眼皮一跳,她方才亂應了什麼。
宮宴盛大,不得遲到,丫鬟悉心替顧卿然梳好妝後,又檢查了她全身每一處的細節,連袖口的褶皺都要拂平。
顧卿然未來得及最後照一次銅鏡,就被送上了馬車。
徐寂行特意吩咐過下人,今日不要給她梳過分明豔的妝容,他盯了一眼車壁前女子的面龐,便将目光轉向了别處。
顧卿然隻覺着無聊。
與徐寂行同乘一輛馬車,又不能多說話,還不好意思在他眼前看話本,從相府到宮中的這段車程,除了閉目養神,大概也無事可做。
馬車剛入了宮門,顧卿然忍不住撩開車簾一角。
“徐寂行,外頭好像下雪了。”
她為了讓徐寂行也擡頭瞧瞧外頭的雪,努力擡高手臂将車簾拉得開一些,幾片雪花落進了車内。
随即,她将車簾放下了。
“我忘了,京城的冬日常常下雪,你恐怕都見慣了。”
徐寂行的目光掃過她沾了雪粒子的瑩白指尖,指尖被冷得發紅,被主人瑟縮着蜷進了掌心。
“不過我覺着可新鮮了。”
顧卿然沖着坐在她面前的男子粲然一笑,細長的柳葉眉微挑,烏潤清澈的眼瞳直愣愣地看着他。
她好像很期待他能說些什麼。
徐寂行看得出她心情很好,不知是因為下雪,還是因為進宮赴宴,又或者是因為,與他同乘。
“京中下雪,流民增多,京中很快會開設粥廠,救濟被霜雪壓毀住所的百姓。”
徐寂行嗓音平直,面色冷靜,仿若絲毫不受面前人嫣然笑顔的影響。
顧卿然沒料到他此刻想到的竟是京中百姓,一時間對他難免多了幾分欽佩,難怪當年救了她這個不走運的小大夫。
“這樣啊,難怪你會如此。”
她雙手老老實實地擱在膝蓋上,含着仰慕之情瞧着他。
這模樣,這神情,這姿态,顧卿然想,她念學堂時也沒有這般端正地對待過夫子的。
“徐寂行,你真是個好官。”
徐寂行眉心一跳,别開眼,欲斥責她又難以開口。
做了相府夫人,還這樣與他說話。
她難道不知道這般姿态與軟語作态無異。
馬車停在了一處宮門外,徐寂行先下了馬車,顧卿然下馬時被他扶了一把,隔着狐裘與層層衣袍,她好像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熱。
這人是火爐做的嗎。
徐寂行的手掌隻在她腰間堪堪停留,便像是被凍着了般,收回了寬大的袖袍中。
許是冰雪寒冷,他的瞳孔也被地上積雪照得泛出一層冷光,眸光流轉,帶着幾分不可親近的意味。
顧卿然微仰着下巴,眨巴着眼,不解地瞧着他。
“今日的宮宴,會有許多人來嗎?”
顧卿然沒追問方才他為何冷了臉色,低頭看着腳下被掃幹淨的雪路,裹着狐裘一步一步地跟着徐寂行往長街深處走。
“會,聖上也會來。”
徐寂行斜瞥着身畔的女子,放緩了腳步。
顧卿然嗯了一聲。
“那公主也會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