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與我避嫌。”
顧卿然直愣愣地将心裡話說了出來,她今日特意去找婢女要了與她講述類似的話本,話本裡沒講清楚,是婢女分析給她聽的。
隻不過,話本裡的男子,心思沒有徐寂行這般難猜。
徐寂行垂了眼簾,沒有否認,隻是道:“姜湯留下,你走。”
顧卿然身形未動,她是有些不解的,何必避嫌至此,明明他們連最親密的事都做過了,怎麼還在乎這些。
就當是住在一個屋檐下的朋友,在對方淋雨後送來一碗姜湯也隻是舉手之勞。
可徐寂行是徐寂行,她與徐寂行之間,永遠隔了一層窗戶紙,她在窗外歪頭好奇,徐寂行在窗内靜心斂神。
就在此刻,顧卿然端起那碗姜湯,一鼓作氣地喝完了。
徐寂行聽到瓷碗磕碰的聲響,蓦然擡眼,看清她動作之時,深靜的瞳孔隐隐有了凝滞的沉色。
他垂在袖中的指尖顫了顫,淡淡地看向她,盯了她數眼,才開口:“你做什麼?”
顧卿然擦了擦唇角的湯漬,沖他勾了勾唇,嫣紅的唇瓣被溫燙的姜湯熱得愈發嬌豔,像是兩片飽滿的花瓣,一翕一合,說出些惱人的話。
“你不想喝,不能浪費,我喝了。”
“總不能向上次端回那碗雞湯一樣,受了寒,還要吃苦藥呢。”
徐寂行頓時明白她所說何事,那次,她受寒,确有他的緣故。
“抱歉。”
徐寂行聲音略低,神色不明,良久,他也未再開口。
直到,顧卿然走到他面前,唇角微翹,細長的黛眉蹙了蹙,拉着他的衣角說:
“徐寂行,你寫和離書吧。”
徐寂行這時候看她的眼神發涼,與方才的冷淡不同,他近乎有些冰冷地輕笑一聲,随後拿開她的手。
他的脊背挺直得有些發僵。
顧卿然喋喋不休地在他耳邊繼續道:“你怎麼不答話,你不是……你不想寫?”
她聒噪得叫他咬牙。
徐寂行居高臨下地轉眸看她:“你要做什麼?”
他的嗓音有些發澀,像是淋過冷雨的緣故。
可他都未等她的回答,便徑直走到了桌案前,取出紙筆,落筆成文,近乎在死寂中,行雲流水般寫好了這紙和離書。
寫了一封,他還未作罷,又沾了墨水,彎腰低頭,準備落筆,寫第二封。
若是和離,和離書該有兩份,印上二人手印,她隻需輕輕一按,她就可以離開。
徐寂行眼前幾乎浮現出她白皙的手指落在朱砂印泥之上的場景,他手骨發白。
顧卿然輕軟的嗓音斷了他腦中無法停滞的念頭。
“有一封便夠啦。”
她眼眸中含着淺淺的笑。
“徐寂行,我是想把一封和離書留在你那裡。”
“徐寂行,寫了和離書,你是不是歡喜許多了?”
……
“徐寂行,我就知道,你是怕我日後不肯與你和離,所以才不願與我好好相處,對吧。”
他不着痕迹地感受着手心被握裂的筆杆,撇去所有,違心地點了頭。
他方才是有些失态的,但很快被他掩蓋住,正如他現在毫無波瀾地看着她,聲線冷平:
“對。”
顧卿然從他書案一角找到朱砂印泥,用拇指壓了壓,随即在和離書上落印之處按了下去。
“好啦,我印了下去,若你日後還不放心我不肯和離,就再印上你的,然後帶着和離書找我,我們就和離了。”
這裡隻有一封和離書,徐寂行眼角餘光落在他尚未寫完第二封上,他唇色很淺,今晚顯得有些蒼白。
“你呢,你不要和離書?”
顧卿然搖搖頭,鬓角的燒藍簪與金光輝映,顯得她膚色雪白無暇、容色更豔。
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納悶道:“隻有你想找我和離吧,我留着一封和離書在身邊做什麼?”
有朝一日她想離開了,背着包袱就可走人,畢竟,也不會有人留她。
她想去哪就去哪。
徐寂行不是看不出她此刻用一種看怪人的眼神在瞄他,但他的面色卻緩緩柔了下來,在暖黃的燭光下,眉眼清潤如玉。
他疊好這封隻落了她指印的和離書,收進了高處的藏寶閣裡。
再轉過身來時,竟有幾分與她聊家長的意味。
“在徐府用了什麼晚膳?”
顧卿然嘴角抽了一下,又被她捂住。
“母親約我談話,我束手束腳,也未留意桌上有什麼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