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到——”
随着宮人傳唱,帝後二人相攜入殿。
雖是晚宴,但此時太陽未曾落下,兩儀殿内夜明珠環繞,亮如白晝。
餘初晏随着皇後入座,趙景澤已居于席間,見她過來,伸手扶了一把。
瞧着她頭上金钗盡數換下,趙景澤微愣,趁青淵帝在座上緻辭,他壓低聲音,問:“怎麼把金钗換了?”
“素蘭說這些金钗都是一對的,丢了一隻就幹脆全換下了。”餘初晏下意識去撫頭飾,卻被趙景澤握住手。
“這樣就行,阿晏真好看。”若不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趙景澤又想親親餘初晏。
餘初晏橫他一眼,不領情,“閉嘴,别說話。”
兩人居于上首,已經引來多方注意,各式各樣的目光聚集過來。
其中一道包含愕然與失落,與衆多情緒不同,餘初晏望去,撞見了明淨的雙眼。
是雷擊木琴的主人,餘初晏與他對視片刻,後者先一步垂下視線。
難道說他反悔了,還是想要和她換琴,餘初晏了然,她就說擅長樂理之人不可能拒絕得了鳳舞琴。
之後是繁瑣的送禮環節,各式奇珍異寶被獻至皇帝面前,彰顯衆臣心意。
兩位小殿下分别贈的一幅帝王肖像畫與一幅親筆所寫陳情詞,禮輕情意重,引得皇帝龍心大悅。
太子所贈是赈災之後百姓供奉的萬民傘,簡單質樸的綢面,上用墨筆書寫密密麻麻的,筆迹各異的人名。
青淵帝目光深沉,心有感觸,誇贊了太子一番,衆臣随之應和。
赈災之事,太子勞苦功高,得此傘于今日獻于陛下,也算是忠孝兩全。
餘初晏以國師名義贈了一座玉樹,若不是生辰前,汪朝順明裡暗裡替皇帝讨要禮物,她才不會送。
玉樹顧名思義就是玉自然長成的樹,非雕制成,不僅會繼續生長,還能随着四季流轉變換顔色。
如今即将步入秋日,玉樹赤中帶黃,流光溢彩,所見之人無不拍案稱奇。
皇帝雖喜,卻有幾分失意,餘初晏嘴一撇,想要留影石,她才不給!
之後的贈禮中規中矩,每年也就那幾樣。
等到曦光沉沒,随着陛下一聲開宴,舞姬湧入,喜樂奏響,宮人端着一碟碟精緻的菜肴穿梭于席間。
宴上衆菜品,雖精緻味美,但量少,通常兩口就無了。
餘初晏吃得意興闌珊,時不時象征性地舉杯。
席間還有不少人如她般心不在焉,戶部尚書方得知自家老三連同丞相家幼子,因謀害天啟九殿下被關押,哪還有什麼心思吃席,滿腦子隻有怎麼把人撈出來。
宇文蕪在席間探尋,這種形制的金钗,能戴之人少之又少,多為有品階命婦或是身份極高的貴女。
那女子聲音年輕,不會超過雙十,符合條件之人,皆未見此對钗的另一支。
趙景澤也未有其他動作,坐在席位上一直與身邊太子妃交流。
宇文蕪也不是沒懷疑過太子妃,但其腳步虛浮,明顯不是習武之人,很快不再關注。
“陛下。”沈觀月舉杯站起,吸引席間衆人視線,他先是一番祝詞,将杯中清酒一飲而盡後,才言明目的,“此番入青淵,觀月隻盼能拜訪青淵國師,了卻吾皇心願。”
少數知曉國師已仙逝的重臣不自覺望向上首。
青淵帝沉默不語,恰逢此時歌舞交替,樂聲趨停,殿内陷入一片寂靜。
良久,青淵帝道:“此事朕不能應下,待與國師商議後才可給出回複。”
席間衆人心思各異,沈觀月微微躬身,“是觀月唐突了。”
丞相強撐着出來打圓場,奏樂繼續,沈觀月也坐回原處,眉間揮之不去的愁意。
“他要見我師尊做什麼?”餘初晏靠在趙景澤肩頭,與他低語。
趙景澤回:“聽聞月凰太上皇與國師曾有過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大抵有什麼遺言想要告與國師——阿晏你要見他嗎?”
後面一問,趙景澤顯然帶上了幾分緊張,月凰國四殿下長得可比裴監副優越多了。
餘初晏擰眉,月凰國太上皇都去世三十餘年了,有遺物為何不在師尊尚在青淵時拿出。
不過人還是要見的,“見,他手裡有一樣我需要的東西。”
直到宴會結束,趙景澤也未問出餘初晏需要的是什麼,黏黏糊糊拉着她撒嬌,“阿晏!我陪你一起去見如何?我就是想見識一下阿晏需要的是何等奇物。”
“不如何,等我拿到手你就知道了。”餘初晏推開他趁着夜色貼上來的臉頰,“别裝醉了,你分明清醒着呢。”
趙景澤還要代皇帝将使臣送離,不願餘初晏離開。
餘初晏與皇後問安後,索性答應與他一同送客,免得小龍崽子不高興。
“阿晏不要太慣着太子。”宋瑛随手替她整理衣領。
餘初晏搖頭,“不會,夜深了,宮裡也不算全然安全,我陪着他母後也放心些。”
宋瑛心知她說的是宮中細作,沉着臉先行回宮,明日宮中上下又将有一番大清洗。
殿外,大臣們的馬車已經走得差不多,駐車處獨留幾輛青淵專門為使臣備下的馬車。
一晚上都沒能發現目标的宇文蕪還未離去,靠在馬車内,傾聽百越使臣與趙太子交談。
百越使臣是個高壯黝黑的漢子,聲音如洪鐘,“方才在殿上不敢多問,我就問一句,傳說中的神女是不是和青淵國師有關系?”
青淵境外小屬國不少,百越算是強大的一支,其他屬國使臣同樣束起耳。
他們上澧都一路上關于神女的傳聞太多了,真假未知,但楚江一帶風雪莫名消退這事卻做不得假。
“是有關。”趙景澤應承,多的訊息卻不透露。
百越使臣眯着眼,“月凰四殿下想要拜訪國師大人,吾等可否與之一同?”
“此事本宮會轉告國師,全憑國師意思。”趙景澤跟他打太極,“明大人應當知曉,修真之人性情古怪,見與不見全憑心情,連父皇都做不了國師的主。”
百越使臣到底未能強求,目光随意一瞥,忽而定格在餘初晏身上,他臉色微變,“這位是……”
“這是青淵太子妃。”趙景澤先一步介紹,同樣沒有多言。
百越使臣深深看着餘初晏,作勢朝她行了一禮,才率領其他使臣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