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比原本就陰冷的别墅還要冷好幾度,不知道哪來的風嗚嗚地刮着,帶着說不清是幹燥還是潮濕的味道,像陰天裡的停車場,無孔不入的寒意侵蝕着每一寸皮膚,連骨頭都因此隐隐刺痛。
手電筒的那一丁點光在空曠幽深的地下室面前顯得那麼渺小,隻夠照亮近處的一小片地方。
這間别墅的地下室修建得很大,恐怕比地面上的建築面積還廣,細細一束燈光都照不到盡頭,恐怕有小半個庭院下方都是空的。
這家人修建這麼大個地下室做什麼?
池念有些想不明白,就算當儲藏室,這面積也太大了些,簡直都快修成萬人廣場了。
池念忍不住用手電筒四面掃一圈,以此消滅未知的恐懼,窄窄的光線沒入無邊的黑暗裡。
忽的,手電筒的光線被什麼打斷,但因為光束掃過得太快,池念并沒有看清是什麼。
心中瞬間發怵,池念有些不敢重新打光去看剛剛一閃而過的東西是什麼,但是如果不看清那是什麼,感覺好像更恐怖了。
池念大着膽子,扶着輪椅把手的手往前一摸,一直抓到了薛盡賀的手臂才安心。
他慢慢将電筒往回照,然後發現……
是承重梁。
這地下室的面積實在太大了,需要修建一些承重梁才不至于垮塌。
池念:自己吓自己~
在池念直播間裡的觀衆們剛才也被吓了一跳,那承重梁是白色的,再加上運動相機在黑暗的情況下動态捕捉沒那麼好,鏡頭一晃而過時,網友還以為那裡站着的是一個白衣女鬼,等看清是承重梁之後,才紛紛在直播間裡松一口氣。
『就這種紀錄片夠味兒!』
『感覺好像在看僞紀錄片形式的電影,好刺激!』
『不僅是紀錄片還是直播,酸爽!』
……
原本還在罵節目組黑幕的彈幕少了很多,就連隔着屏幕都被吓了一跳,更别說嘉賓本人親自到這種密閉黑暗空曠未知的地下室來,光是想想都被吓麻了。
池念也狠狠松一口氣,然後順着牆壁摸索起來,最終在房間的一角找到了配電室。
雖然沒接觸過,但原理大緻是知道的,池念用手電筒怼着配電室裡挨着看,最後将所有的開關都掰了一遍。
入口處隐約傳來了人聲,但因為距離太遠,不怎麼聽得清。
“應該是來電了,我們可以回去了。”無驚無險地就把電源給打開了,池念甚至還覺得有點無聊。
這個節目也不是那麼吓人的嘛!
事實證明,人,是真的不能立flag。
原本在配電箱面前還能聽見出口傳來的人聲,等池念推着薛盡賀原路返回的時候卻發現……那些聲音好像越來越模糊了。
該不會是上面的嘉賓看到來電之後就各自去找線索,沒有繼續留在門口等他們了吧?
池念對此有些不太高興。
但也隻能小小不滿一下,就繼續推着薛盡賀往前走了。
五分鐘之後。
池念:“……”
用腳指頭想,這下面就算再寬闊,也不至于還沒走到出口。
更讓池念絕望的是,原本入口處還有一點光線可以看見下來的樓梯的,現在連那點光線和樓梯都不見了,整個地下空間漆黑一片,隻有兩人手電筒照出來的燈光,和偶爾經過的沒有任何特殊标識、一模一樣的承重梁。
他們在地下室裡迷路了。
池念:西八啊!
節目組不會為了惡作劇,把通往地下室的門給關了吧?
池念掏出手機,發現因為地下室沒有信号而網絡中斷,他再也沒辦法通過彈幕來看看節目組又在整什麼幺蛾子。
“還好我換了遙遙領先。”池念一點兒都不慌,打開了衛星通訊,這玩意兒就算是沒有信号也可以撥通。
然而他隻知道衛星通訊能夠在沒有信号的荒郊野外打電話,卻不知道在地下室、水下這種接收不到信号的地方,衛星通訊是用不了的。
千算萬算漏算了這一步!
失聯再次放大了心底的恐懼,尤其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要不是身邊還有個人陪着,池念恐怕已經瘋了。
手電筒的燈接觸不良般閃爍了一下,吓得池念一激靈,他聳着肩,忍不住往薛盡賀身邊靠了靠,要不是薛盡賀自己都站不起來,他甚至想打橫坐到薛盡賀身上藏到人懷裡去。
真的真的很吓人!
“老公,我們……”池念甚至都不敢說出來鬼打牆幾個字,他剛一開口,忽然不知道從哪裡蹿出來一縷冷冰冰的風,搔在脖子旁,那風的形狀很纖細,很快從池念的頸邊擦過,像是有形狀,更像是一隻冰冷的手滑過皮膚。
“啊!”池念這回再憋不住,一頭往下面栽去,撲到薛盡賀身上,死死抱着那纖細的腰肢,整個人都在打顫,眼淚吧嗒一下就滾下來,挂在臉龐上要落不落的。
他顫抖着聲音,把臉往薛盡賀懷裡埋了埋,語氣卻像是告狀般:“剛、剛剛有什麼東西摸我!”
修長的手指穿過他池念的發絲,因為消瘦而顯得幹癟的指腹輕輕摩挲過頭皮,一點點滑落至脖頸間,池念被摸得發癢,微微偏過頭,手電筒的光線對着其他方向,給他的臉籠罩上一層朦胧的光,晶瑩的淚痕挂在飽滿的面頰上,小臉吓得煞白,好不可憐。
池念擡起頭,看向薛盡賀的眼睛時,從裡面讀出兩分無奈。
薛盡賀似乎總是用這種眼神看着他。
其實,薛盡賀的耐心并不算多,但意外的對他很縱容。
脖頸間的指尖輕輕一彈,修剪幹淨的指甲滑過皮膚的觸感,将殘留在上面某種瘆人的陰冷給抹除掉了。
薛盡賀的聲音很溫柔:“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