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幽靜,走廊上的祝弘瑜慌不擇路,在拐彎處,連連撞了來奉茶的素心和蕊心。平日裡他最是穩重,從來未在下人面前有過如此失态。
蕊心被素心扶了一把才站穩,轉頭看着祝弘瑜落跑的背影疑惑道:“大少爺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夜裡陰氣重?撞邪了?”
素心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是隐隐直覺告訴她這件事還是不要多問的好,于是拉過蕊心道:“走吧,待會兒小姐要是喚咱們,沒人應可就不好了。”
“也是。”蕊心沒再多想,轉身跟着她一起。
關上書房的門,祝弘瑜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軟塌,他跌坐而下,仰面閉眼。他想平靜下來不再想剛才的荒唐,可越努力與之抗拒,腦海中那抹倩影愈是揮之不去,祝弘瑜心煩意亂,又站起來找出自己藏在軟塌下面的酒,直接拎着壺灌了幾口。
為什麼偏偏是她?為什麼偏偏是自己的親妹妹?
胯間的燥熱是那樣的明顯,他的反應到現在還未減退。祝弘瑜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他想自己是真的該死,辱沒門楣。祝家幾代人的光明磊落,居然出了個他這樣違逆人倫的畜生,簡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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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竹院裡的婢女們就開始給‘祝清玥’收拾東西,動靜不算小,戚媚早早就被打擾起床了。梳妝台前,她正美滋滋的選着發簪,想讓她去清修可以,但想讓她不裝扮那是萬萬不行的。
身後,素心和蕊心各站一遍,戚媚通過銅鏡看向她們,二人面上皆是憂心忡忡,戚媚也不是個為難人的,直接道:“你們若是不想去,等會兒我去跟哥哥說,給你們換份差事。”
素心和蕊心對視一眼,知曉她會錯了意,連忙解釋:“小姐誤會了,我們是擔心小姐,這寺廟到底是在山上,總歸是不安全的……”
素心還想說要是再碰到山賊該如何是好,可想到之前‘祝清玥’被山賊擄走過,害怕刺激到她,轉而委婉的提醒:“小姐要不去和大少爺服個軟?奴婢瞧着大少爺心軟,定不會為難小姐的。”
蕊心也跟着點頭:“是啊小姐。”
她們不知道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今天早上忽然得知自家小姐要被送到寺廟裡,兩人先是吓了一跳,後聽梧桐傳話說,隻是清修,才稍稍松了口氣。可現在看着‘祝清玥’大包小包的收拾一堆,大有離家出走之意,兩人又開始慌起來。
服軟?這輩子都不可能服軟的。戚媚挑完發簪,又開始挑口脂,漫不經心道:“為什麼要服軟,哥哥讓我去寺廟是靜心的,估計是覺得府中人言噪雜,不利于我修身養性,我做什麼要拂哥哥的美意?”
她拿着兩個顔色不同的口脂轉身:“你們看看哪個顔色好一點?”
素心滿眼無奈,愁得不行,戚媚隻好把目光鎖定在蕊心身上。小丫頭在兩個口脂中看了半天,最後隻說了句:“都好。”
“那就都拿着!”戚媚開開心心把兩個口脂都收進了妝奁匣子,她都塞滿了猶覺不夠,随即催促着身後的兩個人:“你們還傻站着幹什麼?居然決定要跟我一起去寺廟,就趕快收拾東西,等會兒日頭都要下山了。”
素心和蕊心見她興緻如此,也不好再說什麼,兩人分頭行動,開始收拾起來在山上不好采買的用品。
其實對于去寺廟這件事,戚媚是很願意的,在祝家人多眼雜,竹院裡裡外外那麼婢女和小厮照料‘祝清玥’的生活起居,戚媚想溜出去都不好溜。在這裡待了這麼長時間,也就溜出去過兩次,還都沒得手,再找不到男人,她‘朱鸾’的名号就要過氣了!孰輕孰重她還是知道的!
這邊上山的馬車才出發,那邊梅院就得到了消息。知道‘祝清玥’是灰溜溜帶了五大車東西走的,祝清琪心中好不快意,轉身走到祝夫人面前道:“母親,我看哥哥這下是徹底厭煩那個小賤人了,不如趁着現在,我們把她除之而後快!”
她近乎咬牙切齒,眼神狠毒。‘祝清玥’這一個月來沒少仗着哥哥的勢,就連她和母親都不放在眼裡了,還以為‘祝清玥’能猖狂多久?沒想到這麼快就被逐出門去了。
祝夫人氣定神閑地喝着茶,絲毫不着急:“慌什麼?這小賤人和她娘骨子裡一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先下你哥哥的視線還未轉移走,貿然出手豈不是離間了和你哥哥的關系?等再過幾天……你哥哥那邊忙起來了,顧不上這小賤人的時候再動手。”
“還要等?”祝清琪聽後,手裡的帕子都被她扭成一團:“母親,咱們當初就該直接讓她自盡,一個名節被毀的賤人在府裡真的很丢臉!女兒馬上就要和修文哥哥商議婚事了!我可不想被人笑話!”
“閉嘴!”祝夫人瞪了一眼她,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斥責道:“女孩子家家的,整天把議婚挂在嘴上,羞不羞?”
祝清琪被訓後,小臉立刻耷拉着坐下,指間胡亂攪着帕子嘟囔:“反正母親是答應我了,下月初三就去和陸伯母商議……我此生唯心悅修文哥哥一人,除了他我誰都不嫁。”
聽着她的話,祝夫人氣得想打她,巴掌臨落下時又舍不得,輕輕在祝清琪的頭頂拍了下,以示小戒:“還說!真是把你慣壞了,本來以咱們的家世樣貌,就算做個娘娘合适配得的……你這個沒心氣兒的,非看上個什麼尚書家的,那陸修文整日無所事事,身無長處,一介白丁,偏你喜歡。”
“修文哥哥很努力!修文哥哥定會出人頭地的!”祝清琪是鐵了心了,更聽不得母親說陸修文的不是,她拿起桌上沒繡完的汗巾,沖祝夫人道:“女兒繡活還沒做完,先回房間了。”
看着祝清琪離去,祝夫人也是無可奈何道:“真是心野了,跟她那個哥哥一樣……”她将女兒視為珍寶,平時不加苛責,到現在也開始不聽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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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剛出發的時候戚媚還挺開心,可現在真正到了玉泉寺卻是笑不出來了。面前的小沙彌七拐八拐的,将幾人帶到了一處十分偏僻的院落,好不誇張的說,他推開門的那一下,戚媚都害怕那腐朽糟爛的門直接倒下來砸到他。
院子裡還算幹淨,一看也是提前被人打掃過的,隻是陳設實在是破敗不堪,戚媚忍不住問道:“小師父,還有沒有别的院子?比這稍微好那麼一點點的,我讓家中多捐些香火錢。”
倒不是戚媚吃不了苦,在江湖遊蕩時,她連破廟樹幹都睡過。可是她現在有錢诶!不花白不花!做什麼還要讓自己吃這種苦?
小沙彌沉默不語,隻是打開禅房的門:“阿彌陀佛,女施主見諒,這已經是很好的院落了,其他的還不如這裡,本寺以清修為主業,若是女施主實在不習慣,可自行前往國寺靜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