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洛蒙大吃一驚。這之前說的他倒是了解,但陣法這件事他從未聽說。
如此說來……昨天,他豈非放過了一個極其關鍵的陷阱?
眼看貝洛蒙又陷入了自責,莫雷又續了一句:“塞瑟爾說這事兒隻有他一人發現,也不知他從何處發現的。”
尤蘭道:“可能你口中的塞瑟爾也認識某個魔王。”
莫雷一頓。
這個罪名,他可再熟悉不過了。
“他說的對,的确如此,”尤蘭繼續道,“因為最初的魔王就是被驅逐的天使,被剝奪了神的滋養,被流放到大陸的背面,隻能改變自己,以人類的情緒為食。魔物隻是大魔王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是被大魔王創造出來、代替人類為他提供營養的殘品。因為本源一緻,所以同樣的陣法自然可以同時對付天使和魔王。”
貝洛蒙皺眉道:“那你們來大陸,是為了……?”
尤蘭道:“與天使在大陸扶持教會傳播信仰一樣,魔域也想培養自己的勢力,探索在人世發展的可能。魔域已經發展到極限了,如果要進一步發展壯大,壯大到足以對抗神和天使,就隻有開發大陸這一條路可走。”
尤蘭又看了眼貝洛蒙:“你們教會的人應該都知道五十多年前的事情吧?一個魔王在大陸出現,十年才被消滅的那件。”
貝洛蒙點點頭。
“那就是第一個通過我們制造的通道進入人世的魔王,那也是魔域的一個試驗。”
“試驗?”莫雷疑問。
“對,是試驗。”尤蘭又重複了一遍,“試驗魔王能否在大陸直接獲得補給,能成長到什麼程度,判斷魔王的力量在大陸屬于什麼層次。
顯然,最後的結論對我們都很有利。不過你們還不用擔心,因為自那時起,就陸續開始有了不同的對人計劃,要懷柔還是要強硬,要先剿滅教會,還是與教會共存,等等争議在魔域大範圍興起,魔都是為情緒控制的存在,常年吸食情緒、也常年被情緒影響,所以僅僅是争議,就會導緻征伐。沒有形成統一的意見之前,大魔王不會将魔軍放出魔域。
所以到目前為止,據我所知,應該隻有數個魔王通過特别批準前來大陸,低調探索,一直在避免主動暴露身份。”
“但是,你因為老師被教會獵捕囚禁的事情,就私自放出了一支軍隊?”莫雷擰眉問道。
尤蘭垂眸:“我的确私自打開了那個通道,帶出了一支三十人左右的小隊。但就像我剛剛說的,除了我之外,還有别的魔王也帶出了自己的軍隊。畢竟經過這麼多年,多數魔王都經營了自己的地盤,有些想擴張劫掠的,便動起了魔軍的心思。所以你們現在看到的情景,多年來不同地區的魔物入侵,就是來自不同魔王的打算。”
“那通道關上了嗎?你确定沒有其他魔王再打開它?”莫雷接連追問。
尤蘭搖了搖頭:“我隻開了那一次。打開通道需要耗費極大的魔力,能做這件事的魔王屈指可數,來大陸的魔王中,目前隻有我一個有這種能力。”
而魔域還有大魔王在控場。
莫雷稍微安下心來。
“我帶出的隊伍主要是為了找到阿特,”尤蘭繼續道,“我把他們埋在各個地方打探消息,直到數月前,線索逐漸彙集到這幾座聖城,确認了阿特還活着,我的目的就轉變為救人,為了盡快救出阿特,我派魔物擾亂城鎮、趁亂直驅教會中樞試探,這樣就算找不到,也可以制造一些機會。”
尤蘭頓了頓,又道:“我無意給自己辯白,無論怎樣,魔物入侵帶給平民的災難的确源頭在我,眼下我是最了解這一切底細的,我會盡我所能,先盡速結束這一切。”
“這話聽起來可不像一個魔說的。”莫雷沒忍住,直說了出來。
尤蘭搖頭:“天使與魔王的分界本來也不是那麼明晰。”
莫雷了然,心領神會地諷笑了一下。
沒錯,魔殺人,教會也殺人,恩克托家族不就是教會的其中一個犧牲者嗎?
同樣的道理,教會能救人,魔王當然也可以救人。
“既然你查到了線索,那你一定也知道教會為什麼要獵捕老師了吧?”莫雷又問了第二個他最關切的問題。
尤蘭點點頭,神色有了一點微妙的變化——像是不悅的樣子。
“他們在竊取阿特的力量,”尤蘭道,語氣有一些冷淡,“利用阿特為一種武器提供能源,教會稱之為‘神罰’,寓意借神的名義,處置拒絕服從教會的人,使用一次,就可以毀滅一個小城。他們第一次試驗,就滅掉了一個教衆占比不足一半的僻遠小鎮。那裡因為教會兼并農田、肆意斂财而民怨沸騰,有幾個青年拒絕為教會上貢,引起了一波退教的風潮,大約幾個月後,他們就成了‘神罰’的第一個試驗品。我也是因為這件事才摸到了主要線索。”
“教會……早已經變質了。”貝洛蒙垂眸歎道。
尤蘭又恢複成平常的樣子,淡淡道:“這不奇怪,人難免受到情緒和欲望的驅動,即便是神的世界,天使的領地,這也沒有什麼不同。”
阿特拍了拍手,要驅散這沉重的氣氛似的,語氣輕快道:“好啦,問題都問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我們得讨論下一步應該怎麼走。你們有什麼現在非常關切的事情嗎?”
莫雷搖了搖頭。他孑然一身,世界上他關切的所有人此刻都已經聚在這裡了。
貝洛蒙則遲疑了一下,道:“我叛出教廷,不知道會對父母兄長有什麼影響。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打聽一些這方面的消息。”
帕裡埃家族嗎……
莫雷沒有作聲。那畢竟是貝洛蒙的親人,若貝洛蒙完全不提,他還該覺得人冷漠呢。
阿特安撫似的笑起來:“這個嘛,你其實不用太擔心。我昨天療愈你的時候,一并将你心口的一個陣法也碎掉了,如果我的判斷沒錯,那應該是你宣誓聖徒職階的時候簽訂的一個契約,教會借此可以掌握你生死的情況。陣法破碎,此刻你在教會那裡,應該已經确認死亡了。而對于教會來說,一個死亡的聖徒,顯然比被處決的叛徒更容易處理一些。”
教會的秘密,當然對外解釋得越少越好。
貝洛蒙松了口氣,感激道:“我明白了,多謝前輩。”
“不過若有機會,我們也可以打聽看看。這不費事。”阿特微笑着補充,又看向尤蘭,“你對下一步有什麼建議嗎?”
尤蘭似乎已有了腹稿,聞言直接道:“我想先去拜訪一位老朋友,他比我來得更早,現在是一城之主,他是當年唯一一個頂着我的怒火勸阻我不要打開通道的人,我想先和他彙合,或許能得到支持。”
阿特點點頭,莫雷和貝洛蒙也沒有反對意見。
“甚好,”阿特滿意道,敲定安排,“兩個孩子的身體都還需要時間恢複,我們再休整兩天,後日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