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老師一直都是偏懦弱的性格,她自認敏感、愛哭,隻是在别的老師的慫恿下才敢一次性說這麼多話……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可爆發後随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恐懼。
就好像一頭被獵戶打過的狼,再也不敢越界。
骨子裡的弱小還是讓她畏懼了。
鑽心的疼痛讓她原形畢露,剛剛還趾高氣揚的小文老師不複存在。
可是易往不可能就這麼放過她,他将小文老師深埋在皮肉中的最後一節指骨捏斷後,眼神狠戾,掐着他的手腕直直貼到許衿手邊。
噗呲——
還沒來得及收回指尖的手,就這麼硬生生被/插/進了和許衿血肉相連的猩紅心髒内!
血液如瀑布般噴薄而出!大量鮮豔的液體順着許衿的手臂潺潺流下,心髒受到威脅,便更加賣力地想要跳動、舒張,收縮起來!
血管猛烈抽動着,這突如其來的一擊讓許衿蓦然回神,眼前的一切變得詫然!
他的身體暫時和那顆心髒共感,于是他能夠清晰感到自己的心髒被人用手捅了個對穿,後知後覺蔓延至全身的感官!
一呼一吸間的動作都變得那麼困難!
——稍一用力可能都會牽扯到手臂上那顆破了一個大洞的更加殘缺的心。
而小文老師也沒好到哪兒去,她的手自碰到那顆奇異的心髒起就抖個不停,胸口一陣發酸,酥麻感一路竄上頭皮,如同渾身上下都爬遍了螞蟻!
更可怕的是易往還不打算就這麼停手,他仍用力把小文老師發顫的手往下按,心髒被捅到了不能再跳動的程度……
手瘋狂往外抽動!
人的心髒原本就隻有一個掌心大小,小文老師的手腕雖然纖細,但仍給這顆苟延殘喘的心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傷害。
最關鍵的是……小文老師瞳孔縮小成了一個點,她能清楚感知到心髒裡不斷循環着的血液,它們不斷環繞着她的指尖流動……
每一處被血液舔舐過的皮膚都在叫嚣着逃離,熟悉的觸感給小文老師帶來了極大的震撼和未知的恐懼。
……這是什麼?
心髒完全不似主人對自己的厭惡,它很快又恢複了活力,在小文老師面前歡快地跳動了起來。
汲取許衿血液中養分的“觸手”也接二連三斷開,到了最後,心髒甚至徹底脫落了下來,又如失去生機的野草,焉癟癟穿在小文老師手上。
許衿的臉上全是豆大的冷汗,他一個趔趄倒了下去!
易往沉眸,趕在半空中撈起了他,把他按在懷裡。
易往發現許衿的頭發真的很長了,後腦的發絲已經長到了肩膀的位置。
易往穿的是襯衫,最上面幾顆扣子早就被扯開,許衿的頭發就在他脖子上輕撓,很癢。
……已經軟下去的腰窩就蹭着易往青筋暴起的手臂。
忍着想抛開這人的心情,他深呼吸,不低頭去看。
現在許衿的作用發揮完了,易往語氣無比嚴肅,對驚恐不已的小文老師說:
“帶着你的心髒下地獄去吧。”
“我的心髒……我的心髒?不……”小文老師聞言看向自己的手穿過的那顆绯紅的心髒,又用另一隻手慌忙伸到胸前,但指骨盡數崩裂,她隻能用掌心用勁拍打胸口,裡面空空蕩蕩,傳出沉悶的回聲。
“這是我的心髒……不……不要!還給我!”
“把我的心髒還給我!”
小文老師神經質地凝視着自己手上的猩紅器官,心髒已是強弩之末,如今再想要取下來嵌回去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意識到自己的手捅穿的是什麼後,她的全身都浮出了一層冷汗。
“她是猶大……”
許衿眼皮沉重,但還是目睹了這荒誕的場景。
易往的手撫過去,将許衿的眼簾強行合上,嘴上不冷不熱“嗯”了一聲。
整個籠子搬的辦公室頓時被血光籠罩住,寬廣的空間沉浸在濃重的鐵鏽味中,似乎有一個龐大的心房将籠子吞吃入腹。
小文老師,或者說“猶大”,在無垠的血色中嚎啕大哭,血淚奪眶而出,化作洶湧的河流沖散棋盤上的每一粒棋子!
其他老師早在小文老師捅穿自己心髒的那一刻就尖叫着逃開,可他們作為籠中雀卻怎麼也出不了局。
他們被死死桎梏在了自己的方寸棋盤間,與此同時,潔白無瑕的牆壁不知不覺間真的變成了心室,那伏紅底白字的橫幅也自上而下被沖刷了一遍,顯露出了真正的内容:
學生,要做好老師;
老師,要做好老師。
籠子裡粉飾太平的景象再次被打破,一開始還窗明幾淨的辦公室刹那間就坍陷成了地獄,小文老師抱着自己千瘡百孔的髒器,目光呆滞,血淚縱橫……
哀鴻遍野中,“哐當”一聲,清脆的異響回蕩在耳邊。
易往低下頭,一手環着許衿,手拿起了小文老師口袋裡滑落在辦公桌上的一把鑰匙,小巧的金屬閃閃發亮。
二樓的幻象漸漸散去,許衿漸漸脫離那顆心髒的影響,他扶額從易往的身子上下來,易往不動聲色又退開。
“……這是三樓的鑰匙吧?”
鑰匙的大小越看越眼熟,許衿一回想,這不就是易往道具鑄出來的那把鑰匙嗎。
“估計是,本來二樓就是三樓的‘鑰匙’,隻不過我們是倒着走下來的,用不到它;你反正還有猶大的心髒,所以很快就能解決二樓。”易往說。
“那這把鑰匙怎麼辦?”
“收着吧,畢竟也是那老師給你的,當紀念品了。”
許衿:“……”那這一趟下來的紀念品還挺多。
收下這把尺寸偏小的鑰匙,二樓徹底恢複了甯靜,實木大門再一次浮現。
“兩個角度的畫面都已經複原了,可是為什麼圖書館還沒放我們出去?”
回到一樓,不出意料的,這裡沒有任何變化,整個圖書館的确隻有兩個畫面。
可目光再一轉,圖書館服務台邊居然晃着一個影子,許衿定睛一看,那渾身的血都冷下來的感覺再次席卷上來……
服務台邊的人正在桌上整理着書,胸上挂着一個塑膠工作牌,他手邊的書本不斷堆疊起來。
最後他擦了擦額角的汗,穩穩當當抱起那摞書,擡頭邁步走向書櫃。
于是三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但隻有一人的瞳孔猛縮,甚至手臂撞到了旁人。
那人的腳步不停,輕快地繼續走向書櫃,清甜的嗓音傳到兩人的耳畔,無比熱忱:“怎麼了同學,來自習還是借書?”
他仿佛完全不知道外面現在有多少怨鬼,也完全無視了破碎的窗戶,一心隻在來人和手中的工作上。
工作牌照片上是一張極為熟悉的臉。
大大的眼睛,烏黑的長發,櫻桃一樣的小嘴。
姓名欄上寫着:
季瓊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