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列是幾人的簽名，此刻審判者和夢魇幾個字正在發紅，殷紅色的字體宛如吸血後的水蛭，正慵懶地蜷縮在紙面上慢吞吞消化着滔天的力量，并且這場不為人知的掠奪很快就将蔓延至最下方的兩個姓名。

“原來是這樣……”許衿喃喃道。

協議特意強調“每一天”留在驕陽中學内，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的身份一點點瓦解，易往和白日夢天賦的消失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而他和謝雨也不是什麼都沒失去，許衿想，他們很可能已經失去了“許衿”和“謝雨”所具有的正常人的一部分。

那麼到了明天，他們每個人的最後一部分将會被留在今天，而協議還在繼續——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一開始江雙雙讓他們簽名時兩次反應不一樣。

她希望他們能全部留下相同的一部分，這樣所有人失去天賦的順序就可以保持一緻，也就是要麼第二天失去天賦，要麼都推遲到第三天。

不管是哪種情況江雙雙都能給出相應的對策。

隻要在他們都沒有天賦的一天想辦法針對他們就好了。

可事實總是不盡人意，江雙雙也沒想到情況會發展成這樣，現在她要是想除掉他們就隻能等到明天，也就是高考，協議有效期的最後一天。

最優解居然真的就這麼陰差陽錯間讓他們得出來了！

許衿心裡瞬間升起了一陣劫後餘生的僥幸感。

不過最可惜的應該是上帝的殘臂在這個故事被用盡了，許衿遺憾地在A4紙上摸了摸，要不然他還能試試能不能用天賦修改這份協議。

手中的紙摸起來倒并無特别之處，許衿捏着這張脆弱的紙，倏然，一個想法計上心來，他試着将紙頁的一角撕開一個微小的口子。

——什麼也沒發生。

而下一刻，嘩啦啦的聲音響徹安靜的辦公室，單薄的紙頁被一舉對半撕開，正在蠶食着天賦的文字被這股措不及防的未知力量吓得戛然而止，血色痕迹顫顫巍巍滲透開，而這張紙給他帶來的生理不适感也驟然褪去。

許衿心頭猛地一顫，成功了！

果然協議是能夠撕毀作廢的！

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覺從接觸紙張的指尖處蔓延開來，仿佛一股暖流遊過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連剛剛尤婷造成的傷口都感覺到了滋潤，開始有緩緩愈合的傾向了。

許衿知道，這是自己被留在昨天的、作為“上帝”的那一半回來了。

風鈴在耳邊叮咛，許衿一不做二不休把身旁的窗戶拉開，窗外和煦的風有規律地飄遊着，風鈴五彩的身影随之亭亭舞動。

雪白的紙屑紛飛，乘風而起的碎片不知道又會落到何地。

許衿在風鈴聲中回過了神，他低頭重新将審視的目光放回抽屜裡，他發現名單底下居然還有兩張照片。

一張照片上是一個襁褓裡的男嬰，男嬰胸前還挂着一把金晃晃的長命鎖，他的嬰兒床邊圍滿了人。

而另一張照片就很好辨認了，是剛畢業的雯小文，她戴着學士帽，兩邊站着一對和藹可親的老夫妻。

照片上的雯小文笑得很甜，而她的父母此時也雙目含笑，欣慰地看着最中間的女孩兒。這是一張标準的一家三口合照，光是看照片許衿都能想象到這是一個多麼和諧溫馨的家庭。

他這下徹底明白了，這個男嬰無疑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原來重男輕女的觀念真的可以讓一個家庭在一朝一夕之間翻天覆地。

雯小文不會把自己兒時的衣服給“寶寶”穿了，因為她被徹頭徹尾地騙了……

這根本不是她的妹妹……而她的衣服也會因為這個男嬰的到來而被扔出家門！

相紙忽然變得滾燙，雯小文畢業照上的笑容登時扭曲成哭臉，淚水從照片蜷曲的邊緣滲出來。

許衿眨眨眼，可下一秒照片又恢複了原樣，方才驚悚的一幕仿佛錯覺。

興許是主人在這張照片上傾注的感情太複雜，許衿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悲憤的情感正在向他傳來，似乎在博得他的同情。

他将女孩兒的畢業照收進包裡，抽屜門被推到底部，鑰匙轉動，一切都回歸了原樣。

做完這一切的許衿忽然想起自己在生死攸關之際好像用了一個被動觸發道具，他終于得空打開了倉庫，第一次認真了解上個故事裡獲得的道具。

現在倉庫裡可以說是一貧如洗，道具隻剩人魚的眼淚和海妖聖劍，還有一把遲遲用不出去的支線線索美工刀，而裡面最後一件财産則是一支圖标發灰的鉛筆。

許衿一邊感歎自己真是窮得叮當響的同時一邊點開了二級道具人魚的眼淚。

根據這道具的名字來看，這應該是超稀結局的獎勵。但令他沒想到的是一個E級故事居然能爆出僅次于一級道具的二級道具。

看來他打出的這個結局實在是太稀有了。

然而這個道具的作用卻讓許衿大跌眼鏡。

人魚的眼淚：本道具僅供一次性使用，将本道具滴進眼睛裡，人魚的眼淚将會給你真愛的指引。

許衿：“。”

這麼雞肋的效果居然是個二級道具。

連二級道具都這樣了，本來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但海妖聖劍卻讓他眼前一亮——

這個四級道具的功能是暫時驅逐目标人物身上的被附身效果。

也就是說遇到像海妖附身在小人魚身上的這種情況，他能直接将海妖從小人魚的身體裡驅逐出來。

許衿若有所思地收回了面闆，覺得差不多是時候想辦法離開了，不然尤婷下課了立馬就會過來，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而且他消失了這麼久，其他人肯定很擔心。

……也不知道易往找沒找到圖書館。

許衿探身望向窗外，綜合樓樓下是一片荒蕪的土地，零星種的幾棵草都奄奄一息，加上這裡是二樓，不算太高，以他的體格跳下去應該不成問題。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外力推開——

許衿還沒來得及攀上窗，他膽戰心驚地望向黑洞洞的門口，門吱呀地晃，一個高大的身影漸漸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