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忽明忽暗，陳南靠在出租車窗口，外邊的一切在他眼裡像一部電影，而他隻能靜靜的觀賞，電影裡的悲歡離合牽動着他的心，他也想成為影中人。

“江予你别生氣了好嗎？” 半開的窗戶透進一陣清風，撩動着陳南額前的碎發，陳南輕聲說。

有時候思考後的話要麼藏在了心裡，要麼變了初始的味道。

陳南不知道同樣看着窗外的江予有沒有聽清，那一句是從他心底直達聲帶不經任何渲染的真心話。

司機把車停在了長興街，他陪着笑臉說：“從這上去就到了，那棵榕樹那兒。”

陳南靠着車窗昏昏欲睡，江予握着他的手小聲喚他的名字。

最後陳南半睜着眼被江予牽到了車外。

燥熱的天氣像是憋着一場大雨，悶的人心裡直發慌，古榕樹下磕家常的婦女老人早就歸家，古榕樹下安靜極了。

江予抓着陳南的手腕走在前面，陳南晃動着手臂耍起了脾氣，“我胳膊疼，你走慢點……”

陳南轉動手腕從江予手裡逃脫，他站在陰暗交錯的榕樹下不肯挪動半步。

江予這才側身看向陳南，“你走不走？”

他這話帶着不耐煩和克制的氣息，像是随時要爆發的火山，陳南心裡扭得疼。

陳南走上前雙手握着江予溫熱的手，“不走，江予你别生氣了，我要是再不說我怕……”

陳南的額頭抵在江予的胳膊上，低頭看着江予的腳尖，江予垂眼隻能看見陳南白皙的脖頸。

陳南的指尖摩擦着江予的手背，那裡的擦傷還沒好，陳南一遍遍的觸摸，小小的傷口向他大肆宣揚着懦弱二字。

江予如此溫潤的人被陳南的自以為折磨着，他看着牆面上的影子問：“陳南你确定現在，在這裡說？”

陳南的額頭摩擦着江予的手臂，他點了點頭。

江予的肩膀向下沉，他本不想和一個醉酒的人多說什麼，可有些話在心裡翻來覆去的想了太多次了，“行，那我們今天就說清楚，把我們之間的關系說明白。”

陳南把手擠進江予的手心，牽着他，頭靠着他的胳膊。

江予垂眼就看見陳南的側臉，“陳南你又這樣，想盡辦法的讨我歡心，可又什麼都不說，你就是這麼不負責任。”

陳南的喉嚨像被纏住，他有些哽咽，“江予，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道歉，” 江予深吸一口氣，“這也沒什麼可道歉的，我都是自願的，” 他嗤笑一聲，像是在嘲笑自己，“你勾勾手指，我就拒絕不了，要不然我今天也不會去找你。”

陳南的手指力道加重，“江予，你再等等我。”

江予不明白喜不喜歡這件事有什麼需要等的，但陳南的語氣又是滿腹心事，他輕聲問：“等什麼？”

陳南扣着手指頭措辭許久，他故作輕松的說：“我們要是在一起了，那你是我男朋友還是女朋友？不一樣啊。”

江予怔愣片刻，他這才明白陳南一直以來糾結的點竟然是這個，“那你今天喝酒是想跟楊天華他們說，說你是女生？”

陳南輕笑了一聲，“是啊，你以為我又再哄你啊。”

江予轉過身看着陳南，“那你沒喝多？”

陳南捏了下江予的手指，擡頭看着他的眼睛，“隻是頭暈，還沒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江予不可置信的說：“那你走個直線……”

陳南掐在江予的腰間，“我走個屁。”

“那你在燒烤店一言不發。” 江予突然笑了。

陳南想到楊天華他們呆若木雞的反應一陣頭大，“那會兒多尴尬，得給他們足夠的反應時間。”

“還好吧，我知道的時候就挺平靜的。” 江予回憶起搬家那天，當時他看着陳南的無助隻有心疼。

陳南咕哝着：“你是書呆子。”

江予之前還追問過陳南什麼時候可以恢複女兒身，還跟他說了不同的方法，當時陳南是什麼反應呢？

江予心底又泛起陣陣心疼，又自責自己當時忽略了陳南的情緒，“陳南，其實我不在乎，真的。”

“可是我在乎，我在乎别人會怎麼看你，我在乎别人會對你說什麼。” 所以我才一直不敢跟你說，所以我才一直努力。

江予輕聲安慰道：“别人怎麼想不重要，我們隻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了，陳南，我們幹涉不了别人，但我們可以選擇自己的路。”

陳南的眼睛酸酸的，他用力搖頭，他看着江予說：“我不想别人的話變成你心中的刺，刺越來越多，越紮越深，我不想你變得不像你自己，你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江予揉了一把陳南的頭發，“不會的，我這人最堅定了。以前我再多找幾個學校說不定早找到你了，那你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麼糾結，想東想西。”

陳南拍掉江予的手，“我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變這樣的。”

樹葉輕輕擺動着，在寂靜的黑夜裡發出沙沙的聲音。

江予借機牽起陳南的手，“我記得小時候你一個人打三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陳南也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他還有過幾個小跟班，“以前天真的以為自己沒被抛棄。”

“給我講講你以前的事，我想聽。”

陳南環顧四周，夜色越來越濃，不遠處的路燈在地面上泛着昏黃的顔色，“講個屁，大半夜的，我回家了。”

江予牽着陳南的手紋絲不動，完全是今天要跟陳南耗到底的樣子，陳南往後拽他反被江予一使力就拉了回去。

陳南疑惑的看着強忍着笑意的江予，“你怎麼這麼大力氣，你不是上體育課都費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