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盟公報在第二日上午刊登了這一則訃告。

聯盟失去了一位英勇善戰的少将，不少民衆自發走上接頭為這位不幸犧牲的軍官奉上一束哀悼的白菊——他是為了保衛聯盟民衆的生命安全和自由失去生命的。

消息傳到一小時後，李亦行被特批放了三天假。

封照所在的伏羲艦被徹底炸毀，在這樣駭人的爆炸之下，封照連遺體都沒能留下。長城要塞派出小股艦隊去搜尋伏羲艦漂浮在太空中的殘骸，隻發現了半個被炸毀的生态艙和屬于封照的一枚，連着半片衣料的肩章。

殘酷的事實就這樣擺在了衆人的面前。

據說封照的兩位父親在收到消息的時候都十分悲痛，方聲晚甚至暈了過去，被緊急送往了亞斯城區的聖心醫院。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也打了李亦行一個措手不及。

封照竟然就這樣死了？這個消息出乎意料聽起來又有點荒謬——任誰新婚不到三個月就死了丈夫，不論這場婚姻是什麼形式的，都會覺得不真實。

陰雲籠罩在天使堂墓園上空，濃重的雨霧包裹着天使堂墓園數以千計的灰色墓碑，封庭松和一衆政要站在一起，封知聿則撐着黑傘站在李亦行身邊。

李亦行懷裡面抱着一個棕黑色的木盒，那裡面裝着封照的軍禮服，還有聯盟的旗幟。

在衆人看來，李亦行此時此刻穿着一身漆黑的衣衫，臉上蒙着一道黑色的紗布，蒼白的手筋骨凸出，死死抱着那裝着封少将衣服的木盒，整個眼眶都紅得像是要滴血，顯然是為了封少将的死悲痛到了極點。

李亦行是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要親自給封照送葬。

他自然沒有衆人的目光中看起來那樣傷心——悲痛得好像是要死掉。不過他也确實為了封照感到可惜和些許難過。

盡管他們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盼着對方不好，但也沒到咒對方死的地步。況且封照是那樣年輕的一條生命，又是為了聯盟而死，這是值得敬重的。

死者為大，生死面前往事可以先不論，那些亂七八糟的恩怨也可以暫時抛到一邊，李亦行莊重地單膝下跪，将手中的木盒放入墓穴中。

雨下得愈發大了。李亦行白皙修長的指節捧起黑土，将那木盒掩埋，而後掩面痛哭起來。

在場的媒體記者們無不為之動容——命運竟然就這樣拆散了這對感情深厚的伴侶！實在是太可恨了！

實際上，李亦行把臉蓋起來的原因是他掉不出那麼多眼淚了，從葬禮伊始他就表現出來極高的職業素養。他一直眼眸含淚，時不時就掉上幾滴，哭了整整一個上午之後，李亦行耗幹了自己的淚腺——實在是哭不出來了。

所以隻能把臉遮擋起來，發出聲音，這樣也算哭了。

約莫五分鐘後，在衆人看來情緒已然崩潰的李部長被封少将的弟弟從地上扶起來，送進了飛行器裡面。

飛行器中，封知聿調試好回青葉半島的航線。

這是李亦行要求的，按照他和封照彼此相愛、感情深厚的人設，他這個時候不宜回他們的婚房——情緒悲痛的人回到婚房隻會更加傷心，也不宜回到原來的住處，這個舉動會有薄情之嫌疑。

斟酌之後，他選擇和封知聿一同回青葉半島。這是合理的，他們失去了家人，李亦行失去了愛人，理應待在一塊舔舐傷口。

封知聿坐在駕駛位上，看着李亦行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又變回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他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對李亦行說：“學長，哥哥犧牲了，連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但你放心，我會代替哥哥照顧好你的。”

李亦行此時神遊天外，對封知聿的話不置可否，因此沒有聽出來封知聿話裡面的深意，聞言隻是不鹹不淡道：“沒關系，我和你哥哥本來就隻是聯姻，你們封家每個人都很清楚，用不着對我特殊，我自己也能照顧好自己。”

封知聿聞言嘴角壓平，眼眸灰暗。

回到青葉半島别墅時已經是下午，家中沒有人，方聲晚此刻正在醫院，而封庭松剛才已經和那些政要離開了，看來是有些重要的事務處理。

李亦行來到封照房内坐下，打開了自己的腕機。

加密通訊頻道記載着葬禮開始半小時前傳來的一則視頻，視頻來源是聯系人【封照】

“警報！無法計算攻擊方式與攻擊範圍，請切換手動指令！”

這視頻顯然是臨時錄制，伏羲艦劇烈地晃動着，星艦操作台處顯示伏羲艦已經被徹底包圍，一片猩紅的指示燈前仆後繼地亮着！一雙手快速地在操作台上下達了數個防禦和攻擊指令。

“警報！攻擊系統已失靈！警報！攻擊系統已失靈！”

“警報！防護系統損壞達45%……50%……”

封照的聲音在嘈雜的背景音中混亂無比，手還在操作台上不斷按着：“……李……立刻啟動自毀程序！”

“收到，即将啟動自毀程序，倒計時10秒，10，9……”

緊接着，一道劇烈的白光在屏幕内炸開，整個視頻也就此結束。

房内陷入一片寂靜，李亦行将這則視頻保存加密，而後将通訊頻道内的記錄全部删除。

這條視頻是加密發送的，代碼指定接收人隻有自己。李亦行攥緊腕機，封照的死并不像聯盟報道的那樣幹淨利落。聯盟報道他是被高能粒子炮炸死的，但顯然，在這條視頻裡面防護系統還剩一半的時候，封照就提前啟動了自毀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