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起睡。”

乍聽見這話，柳依雲都有些愣怔，她泛了濕意的睫毛懸在眼上，像一柄濕潤的小刷子。

姜淮低眸瞧着她的眼睫。

她顯然是有些驚訝，很是有些出乎意料，“可是，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顯然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此刻被姜淮話語沖擊得頭腦混亂，她最後也隻是弱弱地道了一句：“…這不好吧？”

姜淮垂眸瞧她：“有什麼不好？”

首先，男女授受不親……

柳依雲腦袋還算清醒，她真的想歎氣。

但這話實在是不适合由她說出口。

…她真的說不出這話。

于是她絞盡腦汁想了想也隻是道：“你生病了，你睡床上。我睡地上照顧你。”

她道：“我怕打擾到你。”

“不打擾，”姜淮仍舊握着她的腕。他撫着她腕部的手稍微收緊了些，閑閑道，“你睡地上才是打擾我。”

他這話幾乎是有點耍流氓的嫌疑了，就連柳依雲都有點警惕地看向他。

容顔稠豔的少年當即松了她手腕抵在額側虛弱道：“甯甯，我頭疼。”

他半掀了眼眸看向她，聲音清冷又衰弱，像是痛楚到了極點，“我一個人實在是受不了。”

他專注地看着她，自下而上，眸中眸色潋滟，透着點步步緊逼的偏執，方叫柳依雲心頭一跳覺出些不對和危險來，他便又半阖了眼睫，于是那份潋滟和微妙的偏執掩下少許，變成了病痛中痛到極緻的神色迷離扭曲和偏差。

柳依雲一時有些心軟。

少年眼睫垂得愈低了，手指抵在塌上，若有似無地提點道：“甯甯，你才剛醒，身子還虛弱，睡在地上，可能第二天又着涼了。”

柳依雲聽得頭皮發麻。

她前幾天昏迷都是姜淮在照顧的，現下他頭疼成這樣，若是自己真着了涼，确實是在給他添麻煩。

柳依雲自己都沒意識到，她下意識地就把照顧自己的責任安在了姜淮身上，就好像是依靠久了就習慣了。習以為常。

她現在有些為難又愧疚。

在姜淮抵着額側又對她喚了一聲“疼”後，柳依雲終于下定了決心。

去他的男女授受不親！

她本來就覺得在地下墊子上睡很硬。

而且，如果是姜淮的話，如果是姜淮…，也不是不可以。

她心跳得有些快，道：“好。”

一時寂靜。

空氣中安靜得就好像隻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須臾，姜淮似乎勾唇笑了笑，他似是疼痛難忍地歎息，尾音卻若有似無地帶了點笑意。他把柳依雲的手握進手裡，歎息着低眉順眼虛弱順從道：“那就麻煩你了。”

柳依雲牽着他上床。

心髒跳得很快。

她先是為姜淮蓋好了他的被子，又再鑽進屬于自己的被子裡，中間隔着一大段距離，泾渭分明。但她還是，心跳平複不下來。她不敢往他那邊看，躺在被子裡像一塊僵硬的木材，下意識就想往背對他的方向轉身。

但她剛轉了一點，又突然想起他現在還是個病患，于是她悄悄呼吸了幾口氣，暫且平靜了一些，再轉身正對地去瞧他。

她翻身看他的時候才發現，他早已側了身子正對她。

兩人視線相觸，柳依雲率先移開了目光。

她一移開，姜淮便半垂了眼睫，再不給她一點壓迫感。

柳依雲目光往旁側瞧了一瞬，才又繼續像膽小的躲躲藏藏的兔子一樣看向他，小聲問道：“好點了嗎？”

姜淮眨眨眼，“好多了。”

“但是，”他話鋒一轉，掀眸繼續看向她，“還是有點疼。”

他剛說‘好多了’的時候，柳依雲明顯松了一口氣，但她氣還沒完全松下，就被他一句‘還是有點疼’吊着重新提了起來。

“那怎麼辦？”柳依雲咬了咬唇，有點擔憂。

她說：“我幫你揉一揉？”

姜淮眼睫微顫，沒做回應。

柳依雲見他沒什麼反應，便猶豫着朝他位置挪了挪，挪了大半距離，挨得稍微近了些，近到都能聞到姜淮身上似有若無的藥香味，柳依雲停了下來。

姜淮垂眸不動聲色也往她身邊移了一點，一偏頭，他與她的距離便又更近了幾分。

柳依雲毫無所察地伸手落在他腦側揉了揉。

姜淮目光看向她。

剛揉了兩下，柳依雲正想小聲問他‘是這裡疼嗎？’那少年卻突然勾唇笑了笑。

柳依雲視線向下正對上了他潋滟含笑的眼。

夜間寒涼，姜淮握着她的腕将她手帶回被子裡掖好。

他說：“我還是不習慣享受。”

“要不，”他突然妖孽一般地又湊近了她一點，理所應當地将手放在她腦側，一身黑色中衣，寬袖浸着草藥的甘苦香拂至她臉上，他視線落至她腦側，帶着好商好量的親昵道，“我幫你按？”

他伸手認真揉了揉她的腦袋。

所以…，到底是誰頭疼？

柳依雲被揉得極其舒服的時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