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真實的樣子嗎？知道他的身份嗎？知道他能毀滅世界的能力嗎？知道他陰暗的想法嗎？她能……接受他嗎？

他真的應該放棄的，為了柳依雲好，他真的應該放棄的。

但是他又……舍不得。

他摟緊了懷中少女，像是極其害怕她離開，摟得很緊。

他真的舍不得。

他隻想要柳依雲。

他不想恨蘇和玉了，不想恨這個世界了，童年時期一直懇求也未得到‘母親’的愛也好，一直遭受的虐待也好，救世主的地位和榮耀也好，他的青線也好，所有人都愛蘇和玉也好，他不想再去憎恨不想去嫉妒了，他不想在意這些任何東西了，這些都無所謂了。

柳依雲。他隻要柳依雲就好。

什麼都可以給蘇和玉，以前可以給，現在可以給，以後也可以給，唯獨柳依雲，唯獨柳依雲，他是不想給他的。

隻有柳依雲。

他隻要柳依雲。

…他愛她。

他不願意把她讓給任何人。即使配不上，也想伸出手。

隻是，

接連多日的雪意終于停了，道路漸漸被清理開，主角團也開始慢慢重新趕路。

邊走邊歇，又過了少許路程，前方道路仍未清理通，一行人便又換了一家客棧歇息。

昏雪散去，天氣明朗。這幾天天色大好。

恰逢日昳，不太熾烈，偏微暖的陽光柔柔散向人間。

蘇和玉與溫容在客棧下方小二清理過的院落裡練劍，柳依雲百無聊賴，在樓上棧房内恰巧能瞧見下方兩人身影，便邊托腮邊取了點心吃，透過半開的軒窗瞧向下方兩人。

姜淮的視線便也随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去。

看到了蘇和玉。

他近日心緒繁雜，眸光投去，有些遊神。

柳依雲……果然喜歡的還是蘇和玉。

蘇和玉，是遠配不上柳依雲的。

話是這麼說，但實際，誰能配得上她，他其實…也不太清楚。

他覺得，都也不配。

他目光落在蘇和玉上，有些晃神，又覺得，其實蘇和玉，也是遠比他要強上許多的。他有優渥的身世、修真界較高的地位，他和他不一樣，是在幸福裡衆星捧月長成的，所以性格也要比他好上許多，他是真正樂觀且開朗的。

柳依雲和他在一起是能得到祝福的，也能過上衆星捧月被人愛戴的生活。

他記得，她喜歡偏熱鬧的生活。

最關鍵的是…，她喜歡蘇和玉。

他心髒揪得疼，陡然半阖眼睫，強迫自己把思緒移到現下，埋住方才的想法，開始思考現在的事情。

上古魔氣不知所蹤，随時可能會回來，他不能再讓甯甯遭受上次的危險，他得留在她身邊，一直保護她，他不能再讓她受一點傷。

他就這樣近乎自欺欺人的合理化了他現在與她的過分親密，找足了充分的理由。

他就這樣一路護送她去關閉魔界之門，完成這場旅程。這以後，他又該以什麼樣的身份留在她身邊，他又該以什麼樣的借口才能繼續伴随她左右？

…他都不敢去想以後。

……

柳依雲邊吃點心邊瞧着下方的情景，托腮嚼着。她又嘗了個糕點，入口卻發現是苦的，這個地方的人似乎喜歡用蒲公英入藥，連點心裡都要放一些做成苦點，不知道是不是當地的什麼習俗。

雖然确實是對身體有益，但柳依雲不慎嚼了一口，還是苦大仇深地瞧着手裡綠顔色的糕點。

因為太苦了，她把糕點拿到與眼睛平視的位置看了好一會兒，就好像這樣看着，這個糕點就不會苦一樣。

她看了兩息時間，還是不想吃，正打算扔掉時，頓了一霎，卻突然想起了旁邊的姜淮。她壞心頓起，湊到姜淮身邊，将嚼了一口的糕點遞到他唇邊，杏眸彎彎地朝他笑：“嘗嘗嗎？”

少年正趴在桌上。這是柳依雲下午沒事時比較喜歡的一個動作，她喜歡趴在桌上看着軒窗外面風景，或者瞧着桌面發呆，或者趴着百無聊賴翻一翻市井小說。

姜淮一向是不喜歡這樣的，他一貫比較緊繃，柳依雲沒有告訴過他，她其實特别喜歡他這種松懈下來的樣子。

她将糕點遞到他唇邊，也趴下來看着他。

少年原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眸色一片黑暗，糕點就着她的手抵到他唇邊時，他眸中暗色才逐漸褪去，洇出些澄靜來。

他擡睫看着柳依雲，沒有詢問，順從地含了糕點咬下去。

柳依雲将手收回，繼續趴在桌上眉眼彎彎地朝他笑，惡作劇心态地問道：“甜嗎？”

俊美少年長睫垂下，回味着嘴裡的味道，應了聲：“甜。”

嗯？

這下是柳依雲錯愕了，她疑心她現在是被姜淮逗了，或者，……她與他之間，一定有一個人味覺有問題。

這明明是苦的呀。

她這麼想，也就這麼說了。

姜淮垂眸，冬日陽光穿過軒窗歇在他睫上，他眸中溫柔，整個人浸在陽光裡莫名柔和得不像話，他回想着方才柳依雲喂他糕點的模樣，勾了唇，緩緩道：“可我覺得是甜的。”

很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