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搜救隊公布了信息,礦洞内發現攜帶有三種不同DNA信息的人體組織,因爆炸沖擊力過大,以及礦洞底搜查難度巨大,終歸收集的信息不足。但結合從謝顧儒家裡劉嘉的牙刷中提前的唾液,與DNA信息對比,初步判斷那人體組織中的一部分屬于劉嘉。
謝顧儒本就恍惚,整個人魂不守舍,在聽到消息後,徹底昏死過去。
劉嘉的葬禮全權由謝父謝母操辦,來得都是些家裡熟悉的人。謝顧儒從頭到尾沒有露面,向外透露說是去處理黃家父子的事情,實則他心病難醫,多年如一年緊繃的弦斷裂,昏昏沉沉了近半個月。
期間,陳文提了果籃來看望。那時謝顧儒才醒,整個人十分虛弱,像是沒認清眼前的人,嘶啞地喊了聲“嘉嘉”。
聞言,陳文面露難堪,劉嘉意外死亡的消息不胫而走,他的個人信息幾乎被扒了個幹淨,網上的人說法褒貶不一,可終歸還是說劉嘉是個空有皮囊的繡花枕頭,甚至不如枕頭。
他那時心裡有過不滿,不明白自己和劉嘉之間謝顧儒怎麼會選後者,所以才在這時想來看看謝顧儒,說不定兩個人可以舊情複燃。可此時,又覺自讨沒趣,瞪着謝顧儒一言不發。
謝顧儒沒醒太久,見他睡了,韓奇立馬進來趕人,像是活成了另一個不近人情的謝顧儒。
五月初,謝顧儒才有了恢複的迹象,直到黃家父子的案子開庭,謝顧儒才出院。
黃海龍和謝錢均是以挪用公司公款以及洩露公司機密被謝氏科技起訴,因黃海龍的行為間接造成三人死亡,他被判處無期徒刑,後續表現良好可申請有期徒刑。而謝錢因為對于劉嘉死亡沒有直接證據,被捕後認錯态度誠懇,被判處兩年有期徒刑,繳納罰金三百五十萬元整。
從法院出來,蘇甯和易恣青迎着謝顧儒上了車。縱使兩人平日再人精,能說會道,此時也啞了聲,看着謝顧儒小心翼翼問他要不要去吃個飯。
謝顧儒後仰着靠着椅背,輕聲應了一下,歪着頭看車窗外的風景。從前他從不這樣做,“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對他來說不完全受用,但透過車窗看風景的事情太過浪費時間也太過呆傻,謝顧儒是一次也沒做過的。隻是後來有了劉嘉,小小一塊車窗便也成了畫布,倒映這萬千世界。
街上仍是人來人往,繁榮興旺,謝顧儒不禁有些難過,喉頭哽了一口氣,覺得心底好一陣酸澀。
因為是法治社會,謝顧儒沒想到謝錢狗急跳牆會做出綁架人的手段。又正因為是法治社會,大家大戶裡死個人,出個事,法就又成了包容惡的工具。
那大太陽下,死了個劉嘉沒人知道,大家還是按部就班地在活。
……
津南不如京北,徹底進入七月以後便熱得厲害,光坐着一動不動也能出一身汗。老太太拿了一把大蒲扇,操一口地道的津南話,指揮前面那人快點去洗澡,“你渾身都臭了!”
劉嘉上身赤裸着,皮膚被曬得有些發紅,他還是瘦,但身上有了薄薄一層肌肉,不至于讓人看了覺得他營養不良。
“還有一批貨,我卸完再洗。”劉嘉用手背抹了一把額頭,身子微微弓起,扛着一箱飲料進了小賣鋪。
事後,老人拿了錢又拿了一瓶礦泉水遞給劉嘉,“喝吧,這天氣太熱了,别中暑了。”
劉嘉道謝,撿起先前嫌熱脫掉的短袖,轉身離開了。
四月那會兒,劉嘉離開京北,他輾轉全國各地,不敢用身份證買票,總在路邊攔截大巴車。有些車跑長途,期間不停,車廂内封閉又悶熱,劉嘉總因暈車而吐個不停。
到津南時,已是五月,這地方劉嘉人生地不熟,倒也讓别人不知道他的過往。
找房子的過程極其順利,中介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她直言劉嘉看着和她去上大學的兒子十分相像,轉天向劉嘉介紹了為周邊小賣鋪卸貨的工作。
剛住下那幾天,劉嘉很不适應,他時常會夢到父母和小姑站在雨裡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在他伸手的那一刻,眼前的人又會變成謝顧儒,開心的謝顧儒,生氣的謝顧儒,嚴肅的謝顧儒……
每當夢到謝顧儒,就預示着劉嘉該醒來了,果然在下一秒,劉嘉就猛地睜開眼坐起身,大口喘着氣,心底的慌亂是他沒料到的結果。
劉嘉不傻,甚至沒有傻過,父母意外死去的那一刻,他就要求自己不要再犯傻。
當年的事情沒有到人盡皆知的地步,可其中的細節劉嘉沒有錯過絲毫。在他父母的葬禮上,謝氏科技來的負責人甚至沒有一句歉意,隻拿出一份和解書和保密合同讓小姑簽字。
可白紙黑字下,掩蓋的劉嘉父母死亡的真相,劉嘉不同意簽字,小姑自然也不願簽。
可沒過幾天,在那場車禍中同樣喪生的司機的家屬便找上門來,一個即将生産的孕婦,跪在兩人面前淚流滿面,原來是謝氏科技揚言一家不簽另一家也别想拿到賠償金。就在這樣的壓力下,小姑簽了字,可卻沒有收謝氏給的一分一毫。
問題解除,其中的罪魁禍首卻沒有受到任何法律的制裁,劉嘉好恨。
小姑死後,劉嘉沒有在意的人,正當他想要去報仇時,社區的人竟舉報劉嘉精神不正常,而目的隻是想要收回小姑和他住的廠房。
原來窮人連活着的資格都是需要别人施舍的。
不過這一切也不算太壞,劉嘉進了精神病院,萬幸院長是個明事理,測評結束證明劉嘉沒有任何心理疾病以後就送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