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青坐在派出所的時候,整個人還是嘟着嘴的,一個人氣呼呼的坐在隔間,旁邊隔間的男攝影師還在高聲叫喊:“我什麼都沒幹啊,關我幹什麼?我操,就拍拍照都不行啊。”
“閉嘴。”正在整理事件資料的警察厲聲呵斥他。
這時候已經錄完了筆錄,因為顧及寇青是女生,還是未成年,特地安排了一名女警詢問她過程,接着問她監護人的電話。
監護人。
寇青有一瞬間的怔愣,她不知道哥哥的電話号碼。
見她半天不開口,女警溫柔的提醒她:“如果不記得媽媽的電話,爸爸的,爺爺奶奶的,都可以。”
寇青猛的搖起頭來:“我媽爺奶都死了,沒爸。”
這下女警有點作難起來,直起身子,準備在人事庫裡調查她的檔案。
那邊楊堅倒是很快的報了一串電話号碼,接着沖電腦前的女警說:“這是她哥的電話,她不記得我記得哈哈哈。”
接着沖寇青眨了一下眼。
女警點點頭,撥打起電話:“你好,是寇青的哥哥嗎?我們這是晚山派出所,麻煩過來一下……”
楊堅的媽媽已經來把人帶了回去,走之前還關切的體貼這個住在自家樓下的小姑娘,要不要和他們一起走。
寇青搖頭:“哥哥會來的。”
方隐年确實來了,但很晚也很遲,打電話的時候九點,方隐年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二點。
方隐年沒穿校服,穿了一件黑襯衫,裹着一身夜色和風的清涼味道推開門。
“哥哥!”寇青站起身,沖到貼欄前喊,眼神期許,亮晶晶的,中氣十足。
方隐年一邊和民警打招呼,一邊很短暫的瞥了一眼自己的流浪妹妹,平時沒打理過的長發這時被拉直了,臉上粉撲撲的,嘴唇,嘴唇的顔色很漂亮,穿着件膝蓋以上的小白裙,漏出節玉一樣白皙纖細的小腿。
他下意識皺眉。
一直到到民警說完事情經過,問他年紀的時候,方隐年才說自己是高中生。事情一下子變得很荒唐,因為方隐年氣質太沉穩,說話做事的語氣風格也熟練從容,竟然讓全所的人都沒看出來竟然是個未成年。
“那不行,要給你們倆的監護人打電話。”民警說。
“可以。”方隐年沒什麼表情,坐在椅子上從善如流的說出方中之的電話。
民警記下電話,正準備撥過去,就聽到方隐年看她:“可以讓我的妹妹先出來了吧。”
不是疑問的口吻,平靜的陳述。
民警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已經答應。
寇青一出來就想往方隐年身後鑽,方隐年感受到背後傳來的細細的呼吸聲和氣流,扭頭去看站在他身後的流浪妹妹。
妹妹垂着眼不看他,整個人縮在他身後,手指拉着他的襯衫一角,胳膊手白的紮眼,和黑襯衫襯得對比度太鮮明。
前幾天那個勇敢伸胳膊擋在他面前,讓他先跑的勇敢到發蠢的模樣,還在他腦海反複浮現,現在倒是不勇敢了。
像隻被踹了一腳的奶狗。
而且到底是誰給她畫的妝?換的衣服?
方隐年想到這裡就轉回身,用手指關節擡起妹妹的臉,罕見的暴露了點強勢的力道,看着那張處處被人描摹的精緻誘人的臉:“現在知道委屈了?”
寇青順着他的力道擡起眼,面對方隐年下意識就流露些出脆弱的神态,微微嘟嘴:“我以為楊堅不會害我的。”
“而且你不是說過的嗎,要無條件信任你,我做到了!”
窗外的鳥還在叫個不停,警局旁邊種了幾顆很大的桂花樹,微涼的夜,裹挾着馥郁的桂花香,冷甜冷甜的。
白熾燈下,那張臉純潔的實在一塵不染,仰着臉笑的毫無防備,眼睛笑成一道月亮的弧度,語氣高昂,帶着點撒嬌的調調,完全一副全然依賴求誇的模樣。
蠢。
方隐年凝視她,透過她的琥珀色眼睛,看到自己在她眼球裡扭曲的身影。
他從未見過這麼蠢的人,被關了一晚上,面對罪魁禍首的同伴,間接導緻她遭受了這麼一遭的人,卻還敢這樣湊近他,甚至還以被騙來引以為傲?
世界上真的有人會這麼輕易的相信一個人嗎?真的會有人無條件的相信别人?
方隐年皺緊眉。
“诶,警官,來了來了。”方中之來了,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玉溪,動作市儈的彎着腰往民警手裡塞。
“不不不,收回去。”面對看着就油腔滑調的方中之,警官開口就勒令他收回去。
方隐年看了眼方中之,突然轉身向外走。
他站在那顆桂花樹下,深吸了一口氣,鼻腔吸了滿滿的桂花香,他一隻手插進口袋,仰頭去看天。
屋子裡太悶,外面又太香。
“你生氣了嗎哥哥?”寇青看到方隐年出來,也跟着跑出來,看着心情明顯不太好的方隐年問。
“……”
見方隐年遲遲不說話,寇青索性抱着膝蓋,坐在方隐年站着的那顆桂花樹下,伸出手掌去接從樹枝上兜兜轉轉往下落的花,掌心黃澄澄的。
有些順着方隐年的黑襯衫落下來,寇青索性用鋪開的白裙擺去接,馨香落了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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