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這傷口看着不深,怎麼流這麼多血......”馬萊特醫生眉頭緊鎖,嘴裡嘟囔着,濃密的黑發微微淩亂,身穿一襲簡單但有些褪色的白色外科袍,袖口有些污漬,他的外貌給人一種粗狂且不拘小節的印象。
此時馬萊特醫生正一邊小心地為艾米莉亞處理傷口,一邊不斷換着紗布,動作快速精準。
艾米莉亞能感受到那股冰涼的止血藥膏輕輕撫過傷口,密密麻麻的陣痛感讓她的神經緊繃,痛覺神經在這一瞬間才突然覺醒。
“你好,謝謝,不過,為什麼剛才手指并沒有現在這麼痛呢?”她有些虛弱不适地疑惑道,聲音中帶着一絲微弱的顫音。
馬萊特醫生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粗暴地擡起頭,語氣有些愠怒,“你這是在懷疑我的能力?”他迅速捏緊傷口,引來艾米莉亞痛得哆嗦了一下,幾乎要忍不住呻吟出來。
“這傷口雖不深,但如果不處理得當,流血量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真不知道你們這些自诩淑女的女人怎麼老是受傷......簡直比男人還愛鬥。”
艾米莉亞無奈,隻得閉嘴,她來的真不是時候。
在剛進來打完招呼時,這個黑發的法國中年男人便一直陰沉着一張臉。
經過簡單的寒暄得知,前一個女性病患顯然讓這位處在更年期的名叫馬萊特醫生處于情緒暴躁的邊緣,而她正好倒黴碰巧不幸成為下一個吐槽的宣洩口。
她忍着傷口的疼痛,趁着包紮的時間,目光環顧這間臨時私人醫生的辦公所。
房間并不大,不過因是位于凡爾賽宮内,内部布置卻依然充斥着上層階級的奢華。
白色的牆面上挂着幾幅油畫,畫框金光閃閃。桌面上整齊地放着一些手術器具,而旁邊的椅子上卻散落着基本醫學手冊。
生活的細節暴露出一個人的性格,艾米莉亞推斷這位馬萊特醫生絕對是個注重實用但不修邊幅的人。
“好了,最近少用這隻手碰水。趕緊走吧,晚宴都快結束了,我還想趁着時間過去蹭些晚飯。”馬萊特醫生滿意地看着他的“傑作”,便急忙開始趕人了,說着竟然已經收拾起了一旁扔向四處零散的醫書。
艾米利亞垂眸,有些惡寒得盯着紮有蝴蝶結的繃帶,心中對面前這個粗犷暴躁的醫生性格有了新的評價。
她另一隻未受傷的手捏了捏從進來房間之前就塞在裙子側邊口袋裡帶血的手帕,各種思緒疑惑翻湧在腦海,心中轉了一個彎,最終還是止住了想要讓馬萊特醫生檢查的想法,随後,熱情地笑着與他擁抱道謝。
感受到懷中突如其來的柔軟溫暖身軀,馬萊特醫生的身體僵了僵。
“不...不客氣。”他不耐煩的聲音頓了頓,似受面前女人真誠熱情的喜悅感化,出于某種考量:“如果之後身體有任何不适,可以來Rue de la Vieille Draperie, 12, Paris這個住址找我。”
“謝謝,馬萊特醫生。”艾米莉亞的笑容深了些許,如果剛才的感謝是出于禮貌與客氣,那麼這次的話語裡則真真切切帶了感激。
“好了,快走吧,沃克小姐。”
***
艾米莉亞走出醫生的房間,背後輕微的木門關門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
她深吸了一口氣,感到一陣微弱的頭暈感在藥物的影響下逐漸消散,但那種奇異的虛弱感仍舊緊緊纏繞着自己的身體。
因此,這導緻艾米莉亞的步伐有些拖沓。夜晚的月光下,身影在空曠的長廊上拉得有些漫長。
凡爾賽宮的走廊就如同一條條錯綜複雜的迷宮,牆壁上挂滿了金框油畫,燭光輕柔的在壁燈裡搖曳。
大理石地面在她的腳步下泛起微弱的回響,這是一座華麗的宮殿,但此時周圍的寂靜讓艾米莉亞不由得覺得有些壓抑。
隻有空寂,隻有無聲的壓迫。
她踩着沉重的步伐,徑直走向大廳方向,好不容易看到前方走廊拐角處有一位女仆走過,想起克裡斯蒂安的話,心生一念,走過去問路:“小姐,請問,宴會廳的方向在哪裡?”
那名女仆回頭看了這位之前與拉福雷一路并行的女人一眼,眼神中帶着一絲微妙的神色。
艾米莉亞并未察覺到她眼中的異樣,隻感覺這個面容有些熟悉,應該剛才走路時碰見過,便繼續禮貌微笑着等待回答。
“祝聖節宴會廳?哦,那邊确實是稍遠了。不過,您可以走這條走廊,繞過拐角,繼續前行。盡管稍偏遠,但會更加為快捷。”她低下頭,語氣尊敬,眼神隐約有些閃爍。
艾米莉亞一愣,心中感到有些疑惑。
按理說,按照她所熟悉的路徑,應該是走右手邊的通道,而不是左邊這條。不過,凡爾賽宮如此之大,也許内部工作人員确實有自己的小訣竅。
于是,她也就并未多想,點了點頭,謝過女仆後便照她指引的方向走去。
背對着女仆的艾米莉亞自然也就沒有看見身後人盯着她露出的不懷好意的詭笑。
宮殿裡沒有任何的指示牌,四周隻剩下空蕩的走廊與奢華的壁飾。随着她不斷深入,艾米莉亞漸漸覺得這個方向不太對勁。
走廊兩側的燭台被晚風吹過一一閃爍,發出微弱的燭光。雖然是晚上,月光從窗格灑進來,透過灰白的窗簾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猶如進入了某種陰暗的深淵。
不知走了多久,空氣中的靜谧與冷清,讓她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但前方依舊沒有見到任何人影。
除了那些昏暗的油燈和那如鏡面般的長廊地面,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