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力量已至極限,然而神尊的劍卻輕而易舉破除障礙,刺向妖心。
“不要!”祝之漁心髒揪緊,一慌神倏地自蛇首滾了下來,落入萬丈高空。
白骨注視着越來越近的劍鋒,三百年後第一次落下了淚。
深重的無力感讓她感到崩潰。
“你們倒是圓滿了,我們呢?誰能來還我,還三百年前那場大火中死去的生靈一個公道。”
她喃喃地道:“都言天道昭昭,可憑什麼,我們隻能任由人欺負呢。”
劍光驟然而至,白骨濺上了一身血!
司雲深擋在她身前,代她受了這一劍!
祝之漁在疾速墜落中,驚駭地望着眼前一幕。
地上拖行出一道長長的血痕,那是司雲深一步一步爬出來的痕迹。
“小念……”司雲深骨骼盡碎,已無力再擡起手。
他再無法阻止妹妹,也不打算阻止。
但他還可以為司念再做最後一件事。
“限制你的……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辦法……”
喻晏川的天道法相忽然弱了許多。
建構的世界出現了重大變故,刺耳的警報突然爆炸。
隻是司念與司雲深識海清明,再也不會聽不到那一聲聲刺耳的命令了。
司雲深不理解什麼叫做女主,什麼叫做女配,也不理解為什麼名為系統的組織強制要求他去喜歡一個本不該喜歡的人,為旁人付出,乃至犧牲生命。
他隻知道,這世上隻有一個小念,無人能夠取代。
“既然所謂的命運注定你我不得同生,那麼,”司雲深咽一口血沫,“隻能由我赴死了。”
百年光陰,他終于得以違背天命,殺死了自己。
司雲深的身體化為灰燼散去,隻餘一顆破碎的内丹,落入司念手掌。
***
祝之漁以為自己要摔死在這裡了。
半空被寂臨淵撈了起來。
好險,今天也是沒死成的一天。
祝之漁向鬼王鄭重道了一聲“謝謝”,落地後腳都沒站穩,便匆忙奔向白骨的方位。
司念無力地攤開掌心,給祝之漁看破碎得不成樣子的内丹。
“我想回家,我想那片村莊,那間漏風的茅草屋,還有狸奴,還有……”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我想回家,帶我回家……”
沒有人回應她,隻有掌心殘破不堪的碎片。
祝之漁察覺到,白骨的生命力在飛速消逝。
“怎麼會這樣!”
【這便是同命定世界對抗的下場!】高級系統向祝之漁傳遞預警。
【違抗命定劇情,便會得到更為殘酷的懲罰,配角越反抗,下場隻會越慘。請宿主們遵守遊戲規則,保證完成任務。】
警報聲停止,白骨垂下僵硬的頭顱,斷了呼吸。
祝之漁呼吸一滞,望着那具枯骨,許久許久未能抽離情緒。
她已經不想再問“為什麼”“憑什麼”這樣的話了。
沒有意義,制定規則的幕後之主根本不在意他們這些炮灰角色的情緒。
【宿主……】她的陪伴系統有點不忍心,勸道:【忍一忍算了,老老實實完成你的任務,何必再生事端。】
何為忍耐?是司念百年苦修的心血活該被他人掠奪,還是祝虞活該成為墊腳石,被人偷走圓滿的一生?
“忍一忍算了?”祝之漁幫助白骨合攏手心握住破碎的遺物,擡手擦了擦眼淚,眼中透着倔強:“倘若,我偏不遂願呢。”
陪伴系統焦急勸阻:【宿主!你……】
識海中突然響起一道嚴厲的問責:
【人年輕時意氣風發,心比天高,總對未來抱有不切實際的愚蠢幻想。生死有命,宿主确定要同命簿抗衡?】
“是。”祝之漁沒有猶豫。
【即使死局注定無解,即使重蹈前人悲劇粉身碎骨,即使不切實際的理想注定被殘忍抹殺,你依然選擇作繭自縛?】
“即使死局注定無解,即使重蹈前人悲劇粉身碎骨,即使不切實際的理想注定被殘忍抹殺,我依然選擇——”
祝之漁十分平靜:“我依然選擇遵從自己的意志。”
話音落下的瞬間,經她之手觸碰的枯骨忽然重新生長出血肉,漸漸的,白骨全身恢複如初。
枯榮轉生。
祝之漁腳畔,鬼域荒蕪的土地開始靈植複蘇。萌芽,抽枝,欣欣向榮,蒼翠之色蔓延開來,俨然人間春回大地之勢。
鬼魅精靈于山野間冒出來,歡呼雀躍,驚喜于死氣沉沉的鬼域變得生機盎然靈力充沛。
喻晏川的神力受到遏制,天道法相漸漸不穩。
“她能夠引導自然萬物生氣彙流?”祝黎不敢置信:“這、這不可能……她的靈根早就壞了,根本無法修煉……”
“遠遠不止,她在剝奪我的神力。”
喻晏川看着自己的雙手,掌中神紋忽明忽暗。執規治春的木系神袛能做到枯榮轉生,活死人肉白骨。
“這是……怎麼了。”祝之漁也懵了。
寂臨淵注視着她,想起白骨先前的話:
“說來也稀奇,能修煉出這般純淨的異火,必有一顆純淨至極的心,這倒也不像天鏡宗中人。”
枯榮轉生,再塑血肉。
寂臨淵目光一凝,低垂的眼睫壓抑着興奮,微微顫抖。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讓他猜猜,她何時會記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