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甯頓了一下,這些技術幾乎都是在裴府時,為了讨裴含歡心磨出來的。她尤愛喜歡畫裴含的畫像,山水風景反而畫的少些,所以人像其實是她最拿手的。
“不過京城真的有這号人物嗎?您畫像上的男人是不是忒駿了些......”
俊美的都有些不似真人。
偏偏蕭淮之本人卻如此畫,隻不過真人坡了條腿,如果是全須全尾的人,京中的風流人物定有他一份。
蘇以甯如此心急的尋他,就是希望能在他坡腿之前将他救下。蕭淮之是個好人,并且是個有恩必報,會移動的小金庫。
整整三萬貫......什麼概念呢,是足夠一戶普通人家衣食無憂十輩子的錢。
想到那白花花的銀錢,蘇以甯手都有些激動,險些暈染了筆墨。
秋兒的話倒也提醒了蘇以甯,她收起筆自言自語道:“你說的對,此時确實不該這麼俊俏......”
蘇以甯一擡手,秋兒立刻把這幅畫挂到架上去晾幹,又鋪了張新紙,讓蘇以甯重新着墨。
這次畫像中的男人不曾露出正臉,身形依稀看出十分狼狽,破爛的衣衫,淩亂的頭發,甚至有一條腿被劃了道很深的口子。
傷口深可見骨,秋兒看的心驚:“這,這是何人?這兩幅畫像不會是同一個人的吧?”
蘇以甯畫的很好,若說第一幅畫像位矜貴的公子哥,第二副畫就完全是在塵土地裡打過滾的乞丐。
狼狽、頹廢、猙獰,像是人人都能去踩一腳的泥巴。
這正是元昌十一年間出事差點死掉的蕭淮之。
“這兩幅畫像你都拿着,午後有空時邊去靜安寺多尋一尋,切記隐晦些,若尋到了立刻來找我。”
随後她取出些銀票一并交于秋兒,“找人盯梢也行,不過要多加留心,要找可靠的。”
秋兒鄭重接過那張銀票,話裡話外都是止不住的雀躍:“小姐您放心,秋兒明白的!”
秋兒能感覺到小姐在越來越信任自己,從前這種事多半是會交給張媽媽去辦,既然小姐信任自己,那她就不能辜負小姐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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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褚玉菀,秋兒便熱火朝天的忙活起來,蘇以甯獨自走在庑廊下,感受着夏日的氣息。
直到此時此刻她心中的踏實感才落地,才有那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在裴府時她曾無數次想念家中的日子,這份甯靜感于十四歲的蘇以甯而言是枯燥無味的,可即便是隻道是尋常日子,也是二十四歲的她求而不得的。
站在廊下迎着早晨的微風,她要好好想一想以後的日子怎麼走,又要怎麼面對林菀這些人。
自己還是在前世與林菀撕破臉後才感受到林菀心中洶湧的恨意與不甘,且那恨意不止針對她一人的,反而像是沖着蘇家上下所有人。
可這股恨意着實有些莫名,蘇父憐她身世可憐,待她向來是溺愛有加,連自己這個親女都比不過,林菀那副仿佛天下人都虧欠她的恨意,究竟因何而來?
蘇以甯百思不得其解,隻能通過前世隻言片語來推測。
她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抵在木廊上,眨巴着眼睛。
忽的,庑廊盡頭傳來一陣喊聲,似是再喊自己的名字。
那明顯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鮮活,富有生命力。
“蘇以甯——”
這聲音正是蘇以甯的兄長,蘇禹。
蘇以甯心頭一動,她已有數年沒見過這個聲音的主人了,前世父親、母親接連出事,偌大的蘇府中,不知他是怎麼一個人撐過來的?
幼時的蘇禹喜歡林菀,所以蘇以甯常與他不對付,二人一見面就要吵架。
随着後來的許多事,蘇禹也變了,直至阿姊出事那年,蘇禹幾乎一年間成長起來,兄妹二人關系也不那麼僵,在裴府的後幾年,蘇禹是最關心她過的好不好的人。
如今再見兄長,她心中好似湧過一股暖流,眼中酸澀,有種想要掉眼淚的沖動。
少年蘇禹尚且是個毛頭小子,他遠遠瞧着蘇以甯便急吼吼地往這竄,邊跑還不忘邊叫喚道:
“蘇——以——甯,你給我站住!”
幾乎是同一時間,蘇以甯口中才輕柔的喚出一聲兄長,蘇禹就已經跑到她跟前,惡狠狠道:“你能不能離小表妹遠些?!我就沒見過你這般做姐姐的,天天都欺負妹妹算什麼本事,你不知道兄友弟恭四個字怎麼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