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恪此人,心情差的時候就有一種很沉很壓抑的感覺,明顯到周遭的人都無法無視;心情一般或是還不錯的時候卻是淡淡的,或者挂着如出一轍的假笑,很少有明面上笑的如沐春風的時刻。
她搞不清楚景恪為何忽然心情好轉,從自己後知後覺說錯話到現在,她甚至還沒琢磨明白該怎麼哄呢,這人自己就好了?
算了,人能高興點總比繃着張臉來的強。
望着頭頂傾斜的傘,蘇以甯小聲道:“多謝。”
這場雨來的突然,細雨如絲,天空霧蒙蒙一片,街邊零星的行人披着鬥笠,或是幹脆兩隻手朝頭頂一遮,邁着步子小跑着。
景恪握着傘柄的手不經意間擡了擡,“有什麼想要的嗎?”
蘇以甯眨了眨靈動的眸子,“願家人安康,願歲月靜好。”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薄唇輕啟,帶着絲絲執拗。“别敷衍我。”
這回蘇以甯認真想了想,開口說着:“那便希望你來參加我過幾日的及笄宴吧。”
“僅僅如此?”
蘇以甯笑了,“僅僅如此。”
景恪露出一抹玩味的神情,“我可沒同你客套,你明日生辰,可以提的過分些,即便是要高懸的明月,深林的霧雲,看在近些日子的交情,我也會替你試試能不能摘下。”
秋風起,微風随着細雨斜斜吹來,又被頭頂的傘嚴絲合縫的擋下。
蘇以甯忽而笑了,“我若真要那天上月,林中雲,你真能替我去摘呀?”
“能。”景恪幹脆道。
毫不猶豫的回答讓蘇以甯沒想到,她垂眸,不去看景恪的表情,“我不想要天上月那種虛無缥缈的東西,隻想那天所有一切順利進行,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
笄禮對每個女子而言都是一件重要的事,尤其是對于蘇以甯而言,除了普世意義上的重要,更是親手掀翻後半生悲劇的重要起點。
即使已經反複在腦海中演練過無數次那天的事,可心中總是惴惴不安,總感覺有一種風雨欲來,自己卻不知究竟哪裡有纰漏的恐慌感。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景恪忽然笑了,“蘇以甯,笄禮上想做什麼就去做,想拒絕什麼人就直接拒絕,出了天大的事,都可以找我。”
那聲音字字分明,一字一句仿佛要砸進蘇以甯的心裡。
“你放手去做,我給你兜底,保你那天平安無虞。”
她蓦然擡頭,定定的看着那雙仿佛能蠱惑人心的桃花眼。
陣陣暖意堆積在心尖,燒的她沒由來的酸楚,甚至有些委屈。前世今生,這是頭一回有人明目張膽的告訴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天塌地陷,他來兜底。
蘇以甯張了張嘴,明明這個時候最應該說些妥帖話,裝乖賣巧,這也是她最擅長的,伶牙俐齒如她,卻總在這個人面前做啞巴,無論是被景恪怼的有口難言,又或是現在因為一絲真心實意的感動而不知怎麼開口。
恰巧蘇時語已經帶着傘折回,似乎是特地回頭來接蘇以甯的。
“若是在想客套話,就不必想了。”景恪看了看遠處蘇時語的身影,伸手遞過傘,蘇以甯下意識接下。
“你我之間,交易而已。該向蘇二姑娘收回人情的時候,我也不會手軟。”
此時蘇時語已經走到距離雲霄樓幾丈内的位置,景恪淡淡看了一眼,在蘇時語到樓下之前,轉身離開了。
“真奇怪,這人怎麼喜歡給顆甜棗又給顆酸棗?”蘇以甯望着那背影,心裡有些莫名。
一切仿佛計算好的一般,直到那身影徹底消失,蘇時語也到了跟前。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沒什麼。”蘇以甯收起傘,躲到蘇時語傘底,親昵的挽着她的小臂,眉眼微彎:“走吧,我們回府。”
如果蘇以甯再在門口看一會,她會發現景恪不光沒有離開,甚至越過二樓的樓梯後,直徑上了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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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蘇府,蘇禹在青雲和蘇時語的雙重看護下回了房間,蘇以甯才慢騰騰往褚玉院走去。
經過西院處時,一個清麗的身影站在大簇花從邊,就擋在蘇以甯回褚玉院的必經之路上,似乎有意在等她。
蘇以甯老早就看到林菀了,眼睛眨也不眨,全當沒看見似的,目不斜視走了過去。
“姐姐。”林菀攔住她。
蘇以甯不動聲色抽回自己被林菀拽住的袖口,神色淡淡的看着她。
“姐姐最近好像很忙,總往外頭跑呢?”清水芙蓉的臉上露出一抹笑,“菀兒十分好奇,姐姐在外面忙什麼,究竟是什麼好吃的點心鋪子,勾了姐姐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