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衫女子的發絲黏連着額頭,碎發末梢有絲絲水珠滴落,水珠滾過臉頰,一時間分不清楚是殘留的茶水還是眼淚,她顫抖着:“我不過是開了幾句玩笑。”
樂平的聲音也在此時恰到好處的響起:“你若再鬧下去隻怕不好收場。”
她完全沒想到蘇以甯會有這麼大反應,以至于她都沒攔住,本來就是想看個熱鬧順帶打聽些事,狗咬狗幾句便罷,鬧成這樣反倒無趣。
“她好歹也是京中貴女,又年長你兩歲,如今你說打就打,說威脅便威脅,難道你不怕後果麼?”
黃衫女子眼神忍不住朝樂平那瞟,樂平的話也是黃衫女子想問的,她簡直不敢相信蘇以甯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就對自己動手,态度還如此嚣張。樂平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起伏,但黃衫女子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朝樂平呐喊:“殿下!殿下救我!”
更讓她不可思議的是,即便有了樂平公主的制止,蘇以甯也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瓷器碎片緊貼肌膚的冰冷觸感作不得假,她甚至能感覺左側臉頰已經劃了一個小口,疼痛感直燒心肺,心中又懼又恨,一下跌坐在地上。
她顫顫巍巍擡手一摸臉頰,果然已經破了皮,若剛剛那瓷盞碎片再深一點,後果不敢想象。
“嘁,緣不過是隻紙老虎。”蘇以甯居高臨下看着她,漆黑的瞳孔盯着她驚懼交加的臉。
“若我再聽你說一句是非,亦或是亂傳了誰的謠言,我保證張姑娘這臉絕不會像現在一樣,隻是破點皮了。”
樂平無波無瀾的提醒着:“蘇以甯,夠了。”
蘇以甯緩緩扔下手中的瓷片,轉身面向其他幾位還沒走完又完整看完了這場鬧劇的姑娘,再然後施施然看向樂平公主的方向,微笑道:“方才和張姑娘起了些女兒家的争執,當真是抱歉。不過現在事情已了,希望沒有打擾到殿下的雅興。”
黃衫女子緊咬下唇,身後的幾位姑娘在此時才回過神來似的,連忙将人扶起。
樂平喉間擠出一聲冷哼,嘲諷道:“好一句不過是女兒家的争執。”
蘇以甯心平氣和的任由樂平打量,目光不躲不閃,平靜的模樣與方才判若兩人。
她深知事态如果再一步擴大,待這些閨閣姑娘見了血,立刻就會有人去将王氏和蘇護請來。雖說自己已經動手,無論結局如何都逃不了蘇護的責問,她也并不懼這事的後果,隻不過不能耽誤現下的其他事。
既然蘇護或早或晚都會知道,那就那就讓他知道的越晚越好。
誰知怕什麼來什麼,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時,眼前迎面走來了蘇護與景恪,蘇護怒不可遏的模樣蘇以甯太熟悉了,蘇護似乎拼命壓着怒火,以至于臉部肌肉都在盛怒下直抖。
按理說蘇護不會這麼快趕來,更不會帶着景恪一起來處理這種家門内的是非,除非有人特意去請了景恪,而恰巧蘇護就在景恪旁邊,這才一起得了消息趕來。
可在場的姑娘大多都是尚未及笄,不認得景恪的小女娘,除了一個人......
蘇以甯瞬間看向樂平公主,樂平挑了挑眉,沒有否認。
事發初始樂平沒有攔住蘇以甯的時候,她便第一時間去差人去尋了景恪與蘇護,蘇府攏共就這麼大的地方,倒也不難找。
黃衫女子見到來的兩個人,心中的懼怕也散了,心中隻剩下要狠狠告她一狀,讨個說法的念頭,她當即嘤嘤啜泣道:“蘇小姐明知容貌是女兒家最要緊的東西,不由分說就要下毒手,先是拿熱茶潑我,又要用利刃毀我容貌......連公主殿下的勸阻都不放在眼裡,當真是欺人太甚!”
“請公主殿下和三殿下替我做主!”
黃衫女子一隻手捂着左側臉頰,眼角泛紅的盯着景恪,看起來可憐極了。她特意沒有提起蘇護,甚至直接繞過蘇護來到景恪跟前,是因為在她眼中蘇家人完全是一丘之貉,蘇護要能管教得住這個女兒,也就不會縱着她養成無法無天的性子,可現在場上這麼多人,又有景恪和樂平在場,蘇護就算有意包庇親女,也難在三殿下和樂平跟前颠倒黑白。
蘇以甯眼瞧着她沖到景恪面前,又瞧了瞧臉色難看,恨不得當即将自己痛打一頓的蘇護。
心道,張姑娘這算盤可是打錯了。
在場最大公無私能替她做主的人,被她第一個“排除”了。
黃衫女子緩緩挪開手,露出左側一道淺痕,下面果然有些破皮,她立刻補充道:“是我躲避的及時才叫她沒得逞,蘇以甯方才就用拿瓷盞碎片抵着我的臉,公主殿下和這幾位小姐都可以作證!”
“蘇以甯。”眼看傷處不曾流血,蘇護心裡總算松了一口氣,又闆着臉開口:“你真是越發混賬......”
“若要判對錯,總要先把事情原委弄清楚,蘇大人覺得呢?”
一柄玉骨扇輕輕壓在蘇護肩上,蘇護回頭看了看扇子主人,臉色雖依舊難看,卻還是生硬改口道:“卻是如此。”
蘇以甯看着玉骨扇,腦海裡想起了玉骨扇的冰冷觸感,以及那次同景恪互相試探的場景。
很快,蘇以甯得了令後斂起心思垂眸作答:“回父親,是張家姑娘出口重傷我與阿姊在先,女兒氣不過,所以才與她産生了争執。”
被稱作張家姑娘的黃衫女子見狀,指了指身後幾個小姐妹,委屈道:“那不過是我與幾個姐妹間的玩笑話,也與蘇姑娘道過歉了,誰知她還是不依不饒的,竟非要劃花我的臉。”
“張姑娘先前說我的那些污言穢語暫且不計較,你既然知道容貌對于一個女子的重要性,又為何要說我阿姊臉上的疤痕視為不詳?如果污蔑旁人清譽,造謠重傷别人的姻緣算開玩笑,那我方才也不過是同張姑娘開了個玩笑罷了。”
“我若真想劃你,你臉上就不會隻是一道淺淺的印子了。看來張姑娘的教訓沒挨夠,還是沒學會謹言慎行。”
望着蘇以甯投過來的冰冷的目光,張姑娘心中一抖,一連說了幾個你,卻又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即便如此......”蘇護目光一沉,掃向身後的張家姑娘,心中權衡着此事如何将影響将至最小。
出手傷人就是錯,縱然張家姑娘在此事上不對在先,也不是蘇以甯動手的理由。
肩膀上的玉骨扇陡然收回,景恪眸光微閃,搶過蘇護的話茬:“所以你在蘇家的地盤上,先後出口重傷了蘇家的兩位小姐,其中還包含了今日正在舉行笄禮蘇二姑娘,而蘇二姑娘出手将你的臉傷成了如此模樣,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