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九氣得吹胡子瞪眼,卻拿她沒辦法,氣鼓鼓地告辭了,來傳話的婢女道,江尚書出府時罵罵咧咧,一張老臉都氣歪了。
她心中冷笑不已,這老頭兒興許是欺負她新人入朝為官,還偏偏一來便是正一品官員,想來心中不屑得很,甚至上門求她時都懶得裝一裝,她又豈會給他好臉色。
這幾日,江雲熙認真厘了呂坤這個案子。這個人突然蹦出來告狀,看似是俞靖洲的人,可着實把俞靖洲拖累慘了,他被誰指使尚且不能确定。不過在江雲熙看來,“呂坤”此案,大皇子一派自導自演的成分居多。
對她而言,呂坤是臨時倒戈的牆頭草亦或是一直多年潛藏的敵人都不重要,她想接近俞靖洲探尋真相,僅僅站隊遠遠不夠,更關鍵的一步便是取得他的信任,讓他知道自己不是繡花枕頭,才有被委以重任的可能。
“呂坤案”便是她的投名狀。
天色初霁,江雲熙換上一身茜雪紗青蓮紋衣,對着銅鏡滿意地欣賞了許久。說來很有緣分,她與原主雖然生在不同時空,但相貌卻有十之八九相像,并非國色天香,但勝在清麗可人。
她帶了幾名婢女,幾名侍衛,頗為聲勢浩大的出府,雕刻精緻的馬車穿過熙熙攘攘的街市,拐個彎,徑直向東而去。
馬車内布置講究,銮鈴叮叮作響,人坐在其中也很有些趣味,但時間久了,便覺得有些疲乏。
江雲熙撩起簾子打量外面,馬車外的一個圓臉婢女微笑道:“大人,就快到俞大人府上了。”
她點頭,坐了回去,揉着腰背,心中吐槽俞靖洲家蓋得太遠,一般常給皇帝辦事的,大多住在天子腳下,這位俞大人倒好,家都快遠到荒郊了,感情這位仁兄是真不擔心上朝的問題麼。
可算到了地兒,俞靖洲府上大門打開,威風凜凜的門衛站至兩邊,約莫有一二十人。
大門正前站着一個老伯,精神矍铄,雙手恭敬地放置身前,卻端的不卑不亢的姿态。
江雲熙心中忍不住拜服了,心說不愧是首輔大人的宅邸,可謂有十二分的排場,連門口的守衛都格外不同凡響。
跳下馬車,她原地活動了一下麻酥酥的身子,方才慢悠悠地走上前去。
那老伯滿面春風地迎上來,身子給她讓出一條道兒,作出請的姿勢:“貴客到了,請進,請進!”
真是奇了,江雲熙詫異,“你怎知我要來?”
老伯呵呵一笑,“不是我知,是我家大人料事如神,今日辰時便吩咐我們在此等候呢。”
這是真奇了,江雲熙暗忖。
越是往府内走,她心裡越是心驚,整個人都被金錢的力量深深震撼到了,實在是太氣派、太豪華了。就說那随手放置在花壇上的幾塊玉石,江雲熙依稀記起來那叫金童墨靈玉,價值千金。
她心裡再次對襄朝的繁華有了确切的認知,因為繁華,所以才逐漸興起了女子書院,讓女子也能上學,不誇張地說,女子書院收的束脩遠比一般書院高出兩倍不止。當然江雲熙是很窮的,她能上女子學院,有一半憑的是自己的努力與天分。
百姓富,那些官員便更富。江雲熙原本看自己的宅邸已經很是奢華,沒想到與首輔大人家一比實在小巫見大巫,難怪他要跑到荒郊蓋房子,如此氣派的房子,怕是皇帝見了也會心生不快。
“貴人請自便,”那老伯将她引到一個芳草幽香的寬闊樓閣,說罷便要退下。
“等等,”江雲熙環視四周,确定這裡沒有半個俞靖洲的身影,忙把人叫住,“首輔大人呢?”
“大人不在府上,請貴人自便,要什麼隻管搖鈴,下人聽到鈴聲便會進來的。”
說罷,老伯畢恭畢敬地往後退,七拐八繞地出去了。
“搞什麼。”江雲熙尋了藤椅躺下,雖然不明白俞靖洲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既來之則安之。他能猜出她會來,最起碼說明她走的這一步是對的。
按照她的料想,今日她高調拜訪俞靖洲,馬上俞靖洲派人殺害她的謠言便不攻自破,某些人願望落空,難免會有人狗急跳牆,她抛出肉包子,隻等傻狗撲上來咬了。
她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為早幾日她便打探過呂坤會審的進程,誰知竟是毫無進展。那些人不是不會審,是不敢審。
大皇子有年齡優勢,賭他做太子的人自然更多,四皇子雖年紀小,但他是泰和帝最寵愛的幼子,甚至許多教導都親力親為。
所以呂坤一案中,看似被推出來的人是俞靖洲,可他是四皇子的舅舅,泰和帝會不會站在他後面誰也說不準,萬一揣錯了聖意,隻能全部完蛋。
眼看一個也得罪不得,于是以江春九為首的一衆官吏實行一字訣——拖。
最關鍵的是,呂坤一案事發後,最激動的人是大皇子,泰和帝全程都穩如老狗,該吃吃該喝喝,群臣們看來看去,誰也不知道這位皇帝心裡的真實想法。
江雲熙自然更猜不出來,所以并不打算在這方面白費力氣。
斷案她不會,轉移風險她還算擅長。
天色差不多了,江雲熙遂告辭離開。
上轎前她回過頭,深深地望了一眼門口。但願别讓她等太久。
于是幾個時辰之後,江雲熙如願得到了這件事帶來的結果,隻是結果與她預想的相去甚遠。
破曉時分,江雲熙進宮朝參,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完全憑着意念在行動,冷不防撞到一個人,她頓時驚得清醒過來,連連道歉。
這官員估計一身起床氣,非但不接受,還嫌棄地推開江雲熙,惡聲惡氣道:“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