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熙不欲多解釋,不理會他的陰陽怪氣。
她這面頰紅潤,能走能跳的站在俞靖洲面前,再犟說自己是病号似乎也說不過去不是。
索性裝作聽不懂,張嘴便笑道:“首輔大人大駕光臨,當真是讓寒舍蓬荜生輝,大人請,您請!”
将人請進府中上座,江雲熙在心裡默默地猜測俞靖洲突然來她府上幹什麼,于是謹慎地觀着他的神色。
她自然看見俞靖洲看戲一般的眼神,黑亮的眼眸中光彩流轉,慢條斯理呷一口茶,閑聊道:“江學士,你曾看過什麼兵書麼?”
好好的,怎麼會說起兵書來,莫非是俞靖洲質疑她的水平了嗎?雖然現在的她,文學造詣的确是約等于沒有就是了。
以防俞靖洲為難,江雲熙便答了否。
大狀元雖然關心國家天下事,熟讀聖人經典,但是戰事尚且遠得沒邊兒,沒讀兵書很合理。
“很好。”俞靖洲道,似乎在暗暗地磨牙:“既然江學士不了解,本官今日便給你講個故事,權當抛磚引玉,好叫你今後也讀些兵法。”
看來俞靖洲今日是非要當這個說書先生不可,江雲熙作為下級無法拒絕,隻得洗耳恭聽。
聽衆正襟危坐準備好,俞靖洲便開始講故事了。
“一百零三年前,朔國騎兵的鐵騎越過襄朔二國的交界,再次侵犯襄朝以北,掠奪城池,坑殺百姓。”
“這些蠻人尚未開化,将我朝百姓能殺的不能殺了全殺了,能搶的也全都搶了,一時間北部邊境如墜地獄,魔鬼在人間。”
“戍邊的将軍呢?”江雲熙疑惑道。
“何來将軍?”俞靖洲嘲諷一笑,卻又悲傷地歎息,道:“這個懦夫跑了。”
“因為他,北方差一點便被朔族人屠城。”
襄朝與朔國國土接壤,兩國曆史上曾起過不少沖突,最後是常勝将軍暫時結束了這一切,朔國戰敗。
雙方這才得以修養生氣。
建朝以來,襄朝與朔國劃清界限,交界處是一條長長的河流。
河流水域不寬,但是水流十分湍急。因着水中常年有細長的水草生長,看起來水也是綠的了。
這條河被人們叫做楊柳河。
楊柳河邊上并沒有楊柳,之所以叫楊柳河,是因為這條河曾見證了一位将軍的誕生與消逝。
楊柳,棋州人,是襄朝鼎鼎有名、曾打得朔族落花流水,令朔族人膽寒的常勝将軍。
因襄朔兩國接壤,一直以來便是戰亂不斷,中間隻有一條無名河流作為界限。
河流以西是土地肥沃地大物博的襄朝,河流以東是活像遭了天譴的朔國,土地貧瘠不說,還缺水,種什麼都種不活。
在朔族人趴在泥堆裡,不知道第多少次種植糧食失敗以後,終于怒了。
憑什麼?!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憑什麼你襄朝人生來便能享受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資源,憑什麼朔族人生來便要與野獸鬥争,與狼争食,不是傻呆呆的養馬便是翻山越嶺尋吃的,都快掘地三尺了,居然還是這麼窮,吃不飽飯。
朔族人不服,與襄朝談交易:反正俺們就想能安安穩穩吃個飽飯,哥們兒這地方窮,你襄朝愛拿點什麼就自己拿點兒吧,給吃的就成。
但當時的襄朝皇帝卻捏着鼻子,十分看不上朔國這個窮地方。
窮山惡水,送來都不要,還要給你倒貼吃的?真是做夢想屁吃!但是大家都是鄰居,襄朝皇帝表示自己還是很大度的,很願意幫助人,于是派使者出使朔國,送了一堆金帛之類的東西去。
朔國皇帝盼星星盼月亮,成天吃糠咽菜,原本就指着襄朝兄弟給自己改善夥食呢,沒想到對方這麼不上道兒,居然給他送一堆金帛都不肯送點吃的來。
其實當時的襄朝皇帝昭德帝雖然看不上朔國,覺得人家窮,但是他的确很熱心腸,真心想幫一幫人家。
可是問題在于,襄朝和朔國都是面積很大的國家,襄朝定都最西正中,朔國定都最北面,要從京都到金霞最快也要半月,若是使臣帶上隊伍,加上行李,隻會更慢。
當時有朝臣建議,可以給朔國人送一些臘肉和大米之類的食物,但是昭德帝一想,臘肉需得人工腌制,大米實在重得很,而且送土特産顯得咱不上檔次,别折騰了,直接送金帛,一來便于托運,二來顯得襄朝有錢。
昭德帝這樣做的結果便是,朔族破防了。
既然好賴話不聽,那便打一架吧,赢了就是我的,搶到就是我的。
随後朔族組建騎軍,不打一個招呼,一舉攻進襄朝。
這些人一進來,估計是窮得瘋了,無論看到什麼都兩眼發光,總之走到哪兒搶到哪兒,走到哪兒殺到哪兒。
當時在北方戍邊的将領正是常勝将軍,楊柳,彼時他七十三歲,距離他上一次征讨朔國,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