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群冷着一張臉,眼皮半耷,看不出心情好壞。
他依舊雙手插兜,腳步慢悠悠的,就這樣走到阮牧年面前。
然後一頭栽倒在對方肩上。
阮牧年站得筆直,是個很好的架子。他喉中悶笑,顫動蔓延至肩頸,靠起來有些酥麻。
伸手在桑群背上拍了拍,他語氣無奈:“睡了一上午,還困?”
桑群低聲回他:“……都是因為誰。”
“唔,是我的錯,”阮牧年說,“不過你昨晚究竟幾點睡?”
“快四點。”
“難怪。中午想吃什麼?好好補償你一下。”
桑群閉着眼開始點菜:“花蛤扁食湯、蒜台炒肉、糖醋裡脊、蝦仁炒蛋……”
阮牧年失笑:“你真是餓了啊。”
他把肩膀上快睡過去的少年扶正,說:“之前忘記帶醋,我去附近買一下。”
桑群點頭,又加了一句:“辣醬。”
這個也沒買。
阮牧年微微皺眉:“少吃點辣。”
桑群堅持:“辣醬。”
“……好吧,”阮牧年妥協,拍了拍他的肩,“你在此地不要走動……?”
桑群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滾。”
“開玩笑的,”阮牧年笑了笑,說,“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
“嗯。”
“走路要睜眼啊。”
“哦。”
雜貨店就在不遠的街口,阮牧年沒幾分鐘就完成了采購,返回家中大門半掩着,裡面一片漆黑。
沒開燈嗎?
客廳的小沙發上隐約能看見一團人影,阮牧年輕輕合上門扉,擡腳先去了廚房。
拉上玻璃門,他将東西放好,熟練地清點食材,架鍋起火。
半小時後,廚房門打開,一股濃郁的鮮香氣味飄出,簡直令人胃口大開。
阮牧年走到沙發邊,桑群還縮在沙發角落,蓋着外套睡覺。
他半蹲下來,手掌蓋在對方的肩上輕拍,嗓音放低放緩:“桑群,該吃飯了。”
“嗯……”
桑群不自覺皺了皺眉,腦袋撇向另一邊,雙眼仍然緊閉着。
阮牧年伸手繞到他後頸處,捏了捏,又叫了好幾遍。
“醒醒,吃完再睡。”
“……啧,”桑群一臉戾氣地睜開眼,煩躁得不行,“知道了,好吵。”
阮牧年把他從沙發上趕走,自己坐上去,吩咐道:“去端菜打飯,湯碗我昨晚收到右邊的櫃子裡了。”
“哦。”
沙發前擺着一張小桌,既是茶幾,也是餐桌。
這間房子是他倆合租的,一室一廳一衛,客廳角落做個隔離就是廚房。房子條件一般,但勝在離學校不遠,附近也比較安靜,對于學生黨來說十分良心了。
盡管在外人眼中,他們的關系水火不容,但實際上,他和桑群從幼兒園認識至今少說也有十幾年,說聲竹馬也不為過。
隻是高一沒在同一個班,又一起打了場激烈的籃球賽,不合的謠言就傳得有鼻子有眼。
這次在外租房,他不過透露了一點意向,桑群沒怎麼猶豫就應下同居的事情。
既然一起住,事情總要分攤好,比如他做飯,桑群就負責端飯洗碗。
飯菜擺好,阮牧年的手藝一如既往的美味,桑群吃得很快,剛擱下筷子就被另一人抓住手。
“碗不用洗了,我來吧,”阮牧年抿了口湯,“去睡覺,下午别犯困。”
桑群點頭:“哦。”
說罷,就似一縷遊魂飄進了卧室。
阮牧年擡頭看了眼挂鐘,距離上課還有一小時時間,足夠了。
說到桑群今早萎靡不振的事情,确實是他的不對。
今天開學,昨晚理應早睡。隻是傍晚阮牧年在飯桌上吐槽前不久上手的一款遊戲,有一關死活過不了。
反正時間也早,桑群決定幫他看看。
飯後,兩人便窩在沙發上打遊戲。
遊戲是打怪解密類型,卡住阮牧年的是倒數第五關。桑群注冊了一個新号,從頭演示給他看。
這方面桑群确實比他厲害,阮牧年大徹大悟,看着看着困意不由湧上心頭。
等桑群終于演示到倒數第五關,轉頭一看,始作俑者阮某不知何時已經靠着沙發背睡着了。
而不知不覺,時間也悄然滑至淩晨。給阮牧年蓋上被子,自己折騰一番再回房間睡覺,快到四點才入眠。
桑群午覺的夢裡依舊在關卡裡跟小怪鬥智鬥勇。
好不容易闖進了最終關,擡頭一看,嚯,終極Boss居然是阮牧年這個坑貨。
Boss阮牧年邪笑着抄起暗夜魔杖,破風朝他揮來——
“要、遲、到、了——桑群——!”
桑群猛然驚醒,阮牧年放大的臉近在咫尺,還在搖晃他的肩膀。
“趕緊的,”見他醒了,阮牧年把人從被窩裡扯起來,到一旁拎起書包,“下午第一節是班主任的課,她預備鈴就會開始上課,别再被逮住了。”
“……哦。”
雙肩背好書包,在鏡子前抓了把頭發,餘光瞥見桑群已經下床,阮牧年道:“我先走了,你快點。”
“哦。”
推門離去的阮牧年如往常一般筆直帥氣,桑群卻幻視他的背後長出終極怪特有的黑色羽翼。
“……”
搖了搖頭,又拍了下太陽穴,桑群徹底清醒。
都做了什麼破夢。
沒有書包,桑群一身輕松,踩着預備鈴來到教室。
身邊的位置是空的,班主任也遲遲沒有露面,聽前桌和他同桌的竊竊私語——實際上并不小聲——代班被老師叫去辦公室交代開學事宜。
“開學第一天要見班主任三回,早上一節課下午一節課,最後還有一節班會課……”
“可不是麼,殺了我吧……”
“不過聽說,第一節班會課就要評選班委。”
“這麼快?雖然我沒興趣,但都不給别人準備的時間嗎?”
“誰知道呢,我們班主任不是挺年輕的嘛,可能有什麼新想法……”
“希望是創新,不是創人。”
……
等到上課鈴響,阮牧年跟着班主任從前門進來,隻能繞道從另一邊回座位。
這一行為落在他人眼裡,同樣成為了不合的佐證。
班主任開始上課,介紹本學期物理課程的新難點。
桑群攤着課本,指尖摩挲着紙頁角,有一下沒一下地搓折。
沒有闆書,光聽講課聲,桑群沒一會兒就開始走神。
左手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低頭一看,是阮牧年用筆帽敲了他的手背。
對方仍然坐得端正聽講,仿佛那一下隻是筆不小心掉了才砸到人。
桑群别過臉,開始強迫自己聽課。
本來想選文科,但自己的物理和曆史都一樣爛,考慮了一番還是選了理科班。
沒想到的是阮牧年居然沒選全理。
早上發現他跟自己一個班,确實有些驚訝。
畢竟對彼此都有基本的了解,兩人都沒細問對方的選科。
但……既然在一個班,桑群不由坐直了一點,還是别在他眼皮底下開小差好了。
阮牧年比老師有威懾力多了。
有人回頭不經意發現,物理課從不擡頭的六爺居然在認真聽課。
差點忘記自己要拿什麼東西。
下課老師一走,桑群就出了教室。
沒熱鬧可看固然有些失望,大家還是圍在了代理班長身邊,打聽最近的情報。
“嗯?”阮牧年擡起頭,笑着解答他們的疑問,“待會兒班會課确實要選班委,什麼形式張老師倒沒說,就說很民主。”
“那代班你要競選班長嗎?我給你投票啊!”
“謝謝啦,”阮牧年謝過他的好意,“不過我不打算繼續當班委,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
“一哥,跟桑哥坐同桌的感覺怎麼樣?”
“?”
跟桑群一起坐還需要有什麼感覺嗎?
不明所以的沉默仿佛冷場的開端,向來好脾氣的阮牧年連笑容都僵硬了,桑群果然是他的逆鱗!
周圍同學們不約而同地産生這樣的想法。
有人趕緊岔開話題:“話說,牧年你怎麼沒選全理啊?我有個朋友專門選了全理還想跟你一個班呢。”
大家紛紛加入這個話題的讨論,迅速把上一個話題抛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