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星軟磨硬泡終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帶着自己的報名表放在唐巧辦公桌上。
夕陽西下時又背着厚重的競賽備考材料騎車回家。
她站在門前指紋解鎖,沒有任何防備地推開門。
一陣毫無節奏、旋律可言的鋼琴音傾瀉而出,她腳步一頓,下意識捂住雙耳。
覃聿跟在她身後,也沒止住腳步,胸膛砰的一下撞上她的後腦勺。
卷毛在他們腳邊叫了兩聲,小狗不會說話,但顫抖的聲線像是在求救。
林見星捂着後腦勺換上拖鞋往裡走,覃聿留她身後放卷毛回院子躲清淨。
噪聲制造者是覃硯,他正端坐在三角鋼琴前,身旁坐着一個年輕的女老師。
黑色三角鋼琴被保養得很好,漆面依舊嶄新,反射出圓潤的白光,黑白琴鍵上發出的音節清脆動聽,隻是連在一起的旋律過于難聽。
林見星有一雙指節修長細白的手,兒時也曾被建議去學習鋼琴。
林念琴女士聽了進去,周末便帶着林見星去琴行挑選趁手的鋼琴,三角鋼琴太貴超了預算,最後她被媽媽牽着帶到了一架立式鋼琴前。
标價上赫然有五個零,小小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貴的東西,睜大了眼睛反複确認自己沒有數錯。
最後拉了拉媽媽的手,湊近她耳邊說:“我不想學鋼琴了,媽媽你給我買一台電腦好不好?”
台式電腦隻需要不到三千塊,在鍵盤上也能敲出好聽的聲音。
後來,林見星如願獲得了期待已久的電腦,在小夥伴的建議下打開4399少女換裝小遊戲,卻在無意中按下F12鍵,進入開發者界面,滿屏的字符串代碼帶她進入了新世界。
或許這就是覃聿口中的興趣。對于十五歲的林見星而言,它變成了此刻堆疊在書包裡的厚重材料。
她背着包上樓等待開飯,剛邁上台階,餘光發現樓梯邊上本該彈琴的覃硯透過扶欄的間隙正一臉無助地看着自己。
林見星扭頭看向懸挂牆上的老式鐘擺,六點零五分。
覃硯是被拖堂了。
他這水平是該被留堂多學習學習,可那雙酷似覃聿的眼睛總是讓她想起幼年的覃聿。
她心軟了一瞬,于是收回懸空的腳步,跑到陳雲溪旁邊捧場地嘗了口新出爐的牛軋糖:“太好吃了雲姨,我現在去寫會兒作業,可以給我再留幾塊嘛?”
“當然可以,都留給你。”陳雲溪被誇了笑得心花怒放,果然家裡還是要有一個小女孩兒,小嘴抹了蜜似的,不像兩個臭小子,小嘴和淬了毒一樣。
她放下玻璃碗走向覃硯,手搭在他肩上,說:“别彈了,會吵到你星星姐姐寫作業。”
又扭頭笑眯眯地送鋼琴老師出門。
林見星嘴裡含着糖,重新踩上台階,歪頭看了眼覃硯:“可以了吧。”
覃硯癱倒在琴上一動不動,後背壓住琴鍵發出清脆的幾聲響,很快又被覃聿提着衣領挺直背。
他擡手用指腹刮了下弟弟肉嘟嘟的臉頰,提醒:“你該說什麼?”
覃硯擡頭輕聲說:“謝謝。”
他對于林見星是沒有惡意的,最初更多的是抵觸,家裡多出一個人,讓自己不再是全家人唯一的偏愛。但這幾周相處下來,他已經開始逐漸接納這個很好說話、脾氣很好的姐姐。
但覃硯和覃聿有着一脈相承的傲嬌,哪怕想示好也總等着對方先破冰。
就像覃聿兒時第一眼見到林見星,就想要摸摸她光滑細膩的臉頰肉,但非要等她貼近自己撒嬌後,才扭捏地伸出指尖同她勾手。
“不用謝。”
少彈幾分鐘琴就算是謝謝她了。比起等到覃硯學成彈出耳暫明的仙樂,她更願意空氣暫時安靜下來。
林見星擡腿往樓上走的瞬間,肩上一輕,轉過頭鼻尖偏偏正巧撞上覃聿的肩胛骨。
覃聿一手背在她身後輕巧地拎起沉重的書包,另一隻手抵着她的額頭,湊近檢查有沒有被撞紅。
她雙手抓住覃聿的手腕往下扯,把壓在腦門上的劉海晃蓬松,有點不高興地喊:“急什麼呀!”
樓梯本不狹窄,但覃聿站在了林見星和扶手之間,那半條道現下塞得有些擁擠。
“急着上樓。”
覃聿看見林見星時不時揉自己的肩膀,扭頭時關節摩擦的聲音清脆且響亮,他怕自己晚一步,林見星就會因為書包太沉而一屁股倒坐在樓梯上。
她以為是被嫌走得慢,加快腳步兩階并一步地往上跑,嘴裡嘟囔:“知道啦!”
覃聿無奈地提着包追在她身後一塊兒跑。
兩人錯落的腳步踩在台階上發出咚咚的聲響,留覃硯坐在樓下一臉茫然地往上看。
沒了鋼琴聲搗亂的房子安靜下來,滿是煙火氣。小孩兒蹲在院子裡玩狗的笑聲、廚房裡烤箱悶聲運轉的電流聲,拖鞋踩在地闆上的吱呀聲,還有吹風機發動機的轟隆作響。
覃聿推開門,林見星坐在床頭手裡還握着吹風機,發絲淩亂地懸在空中,雙頰被暖風吹得通紅,裸露在花邊睡裙外的皮膚透露出健康的粉白色,而她清澈不含雜質的一雙眼愣愣地望着自己。
“咋啦?”
他握着玻璃碗的指節微微發白,修剪幹淨的指甲陷入碗沿縫隙,喉頭一滾,不自然地壓低聲線:“你的糖。”
覃聿邁步走近林見星,奶香溢出,和花果香沐浴露的餘香混雜在一起,從他鼻尖直達肺裡,整個人被她的味道包裹。
帶着林見星身上味道的一根發絲毫無預兆地落在他鎖骨上,随着他的步伐發絲末梢時不時點在他皮膚上,也點在了他心底。
“這個很甜,你一定也喜歡!”
林見星扯過他的手腕,把碗帶到自己面前,指尖捏了一顆糖。
猝不及防的,甜滋滋的口味瞬間浸滿他口腔。林見星指腹的餘溫還留在他唇上,擡眼撞進她含着笑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