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沒有魂靈了，也可以說是瘋子，或者叫傻子也可以，總之，不可以稱之為活着了。
“你們在做什麼?！”
陸西山劍又出鞘，這次劍指的是一個麻衣少年，同樣瘦弱不堪，反應呆滞。
少年被這明晃晃，鮮亮的劍吓的一呆，他咽了口口水，顫着聲開口“你們…他是個老癫子，你們别同他計較，你們…你們也是從這兒過路的吧?我可以帶你們去落腳的地方……”
陸西山收劍回鞘，将碎銀抛到那少年懷中“多謝，不必，我們知道路，這錢作歉。”說着他便利落上馬，看向了另外兩人“走吧？”
“他為什麼要在這攔道?”李瑞仍抓着缰繩。
那似乎頭一回被問這個問題而不知做何回答，又像是不知道從何講起，懷裡抱着那些碎銀呆呆仰頭看着李瑞
“他…他…”
那老癫子突然撿起地上的半個鐮刀，呲牙咧嘴地亂砍起來“啊啊啊！此路是我開！”
他一直在砍空氣，那少年連忙去抱住他，兩人亂做一團，他哭着喊爹，爹，别砍了，咱回家，咱回家。
那些碎銀掉在了地上。
李瑞回頭看着那個少年拉着那個老癫子撿銀子，還能聽見老癫子似乎是被哄好了，在嘿嘿笑着說此路是我開，少年哭着說回去給爹買雞吃。
“小瑞你的糧食都給他了…”“我還把你的糧食，陸西山的糧食都給他了呢，你怎麼不說?”李瑞看着手裡輕飄飄的袋子，把它塞到宋嬰手裡“袋子送給你。”
宋嬰說謝謝小瑞，李瑞說客氣了。
李瑞剛進客棧就想把面具摘下來喘口氣，宋嬰卻制止了他。
“昂昂昂~這個戴着好難受，我不想戴了~昂昂昂~~我不想戴了！”李瑞抱住了宋嬰的手臂，挂在上面蕩來蕩去，像個咦咦哇哇的大馬猴，計劃煩的宋嬰認輸。
宋嬰停下腳步，把李瑞抱下來，手搭上李瑞的面具，李瑞以為這下是解放了，結果剛瞄到一點光和一點宋嬰，宋嬰就又把面具給他蓋上了。
“小瑞，别撒嬌，就戴一會，一會兒離開集鎮就不帶了。”不知為何，宋嬰的語氣聽起來更堅定了。
李瑞氣的在宋嬰腰間打起了降龍十八掌，把宋嬰騎了一個早上馬的疲憊都緩解了不少，罷了，宋嬰還感謝的摸了下李瑞的頭，真給李瑞氣夠嗆。
陸西山把馬交給栓馬的雜役，就跟上李瑞他們。
幾人一進門就有小二笑臉迎上來“客官，是打尖還是住房啊？
“住房。”宋嬰說。
不是吃個飯就走嗎？李瑞奇怪的看着宋嬰。
陸西山隻是沉默的站在一旁，把錢付了，就跟着小二去二樓客房。
李瑞進了房間新奇的左看右看，原來古代的賓館長這樣，還挺大的。
“不吵着要摘面具了?”宋嬰和陸西山坐在桌前，含笑看着李瑞沒見識的樣子。
李瑞連忙把面具拿下來，差點忘了。
一摘下來，李瑞感覺整個世界都清晰了，臉上的每個毛孔都在喊着舒服。
“你們根本不敢想象這面具戴着有多難受。”李瑞把那個面具扔到桌子上，就坐到床上倒了下來。
閉着眼睛就打算睡一覺。眼前突然一黑，臉上就傳來痛感，李瑞不耐的睜開眼睛，果然看到宋嬰這個小學雞笑着看他，手還掐着他的臉。
“你不去吃飯?”李瑞看向桌子那邊已經正在吃飯的陸西山。
“我還想問你呢，飯都不吃，倒頭就睡。”宋嬰掐着李瑞的臉，有些愛不釋手。
李瑞拍開宋嬰的手，現在吃了可沒時間吐，最關鍵的是，他現在心情很好，不想壞了心情。
“我不餓，你快去吃吧，陸西山都快把菜吃完了。”陸西山和宋嬰現在正是一餐能吃下一頭牛的年紀，李瑞的話毫不誇張，陸西山真的快把一桌子菜吃完了。
宋嬰不經意的轉頭一看就轉不過來了“陸西山，你是豬啊，這麼能吃，給我留點啊。”
陸西山正埋頭吃飯，聞言，把飯咽下去“沒事的，小嬰哥，再點一份就好了。”
宋嬰卻還是趕到桌前，和陸西山開始了争奪，宋嬰看着盤裡的最後一塊紅燒肉，率先出擊，陸西山也緊盯着這塊肉，不甘示弱的伸出了筷子。
經過兩人的激烈競争，最後，這塊最後的紅燒肉，成功掉到了地上。
李瑞已經閉上眼睡着了。就在他睡覺的時候，陸西山他們又點了一桌子菜。
李瑞睡着睡着突然聞到一股香味，在他鼻間萦繞不去，李瑞被這股香氣勾的睜開了眼，他看向香氣的來源，在宋嬰他們那裡。
李瑞眼睛直勾勾看着桌上的一盤鴨血，就是那個發出的香味。
他麻溜起身，看到桌上還有一副筷子，不屑的移開了視線，直接向那盤鴨血伸出手，把整個盤子端了起來，懂什麼叫做壟斷主義嗎？李瑞不屑地瞥了他們一眼，哼，他也不懂。
宋嬰和陸西山看了眼李瑞，沒做什麼反應，在他們看來早該餓死的李瑞終于主動吃點東西，還挺開心的其實。
李瑞則顫抖着舉着筷子，緊張的夾起一塊放到嘴裡，一瞬間感動的幾乎要流淚。
是味道。
李瑞抱着那盤菜感受着嘴裡久違的味道，他甚至有些不敢動，含着舍不得咽。直到嘴裡的味道漸漸淡去，他才咀嚼着咽下去。
另外兩人看着李瑞這副沒吃過飯的模樣，都有些稱奇，窗戶那傳來一點異動，陸西山一邊笑李瑞，一邊随意甩出指間木筷，木筷如同箭矢一般射穿了窗子，外面适時發出一聲梗在嗓子裡的慘叫，顯而易見那發木筷插進了他的脖子。
李瑞奇怪地問陸西山為什麼丟筷子，陸西山淡淡地說筷子上有蟲子，惹來李瑞一陣嘲笑，哈哈哈陸西山你還怕蟲子啊?
宋嬰目光含了一點涼意，從袖裡掏出瓷瓶，往杯裡撒了點解毒藥，遞給陸西山和李瑞，李瑞端着杯子嫌棄地說他要喝白水，宋嬰敲了敲李瑞的腦袋，就給他一杯加了解毒藥的白水。
盤子裡還剩三塊，李瑞就這樣慢慢品完了，在離開客棧時，還打包了幾份。
“小瑞，原來你喜歡吃鴨血啊。”宋嬰驚奇的拎着那幾份鴨血打量着，他第一次知道李瑞除了袖箭還有喜歡的東西。
李瑞視線緊緊黏在宋嬰手裡的鴨血，點點頭，再給他吃一塊吧。
“不行哦，小瑞，現在不能吃，你還戴着面具呢。”宋嬰看着李瑞垂涎欲滴的眼神，笑着把鴨血放到包裡放好，李瑞連看也看不見了。
幾人出發時，太陽正當空照。
等離開了集市，李瑞馬上就把面具摘了下來，這一路上，李瑞一直催促着快一點，就差騎在宋嬰頭上拿鞭子抽他了。
“回去了，再給你做一個透氣點的面具吧。”陸西山看着李瑞難受的要死的樣子，想安撫安撫他。
李瑞用手掌扇着風，他很怕熱，這會兒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他真的快要熱化了。
啊?還要戴面具啊？李瑞一聽本來因為天氣就焦躁的心情更不開心了。
“小瑞，要吃鴨血嗎？”宋嬰從包裡拿出食盒，天這麼熱，不快點吃等會兒臭了。
李瑞一聽，本來因為還要戴面具郁悶的心情馬上放晴，接過宋嬰手裡的食盒，大快朵頤。
陸西山看着李瑞邊吃邊彎着眼睛的樣子，看來他沒意見，面具回去就讓人做吧。
李瑞一路上就吃鴨血了，等到了要下馬爬山的時候，剛好吃完。
李瑞呆呆地看着面前崎岖的山路，如果這也能叫路的話。
陸西山走在前面領路，一開始還能走在地上，到後面就是純攀岩了。
李瑞跟的并不吃力，要說除了袖箭他練得最好的，就是輕功了，因為練輕功不需要内力。
陸西山時不時往下看，擔心李瑞跟不上，卻聽到李瑞叫他快點，别磨叽的催促。放心的用起了輕功，轉眼間就攀過了三個身形。
李瑞看着陸西山急速變小的身影，笑了一下，這才像樣啊。
陸西山登上山頂之後，李瑞和宋嬰幾乎是同時爬了上來。
“呼，小瑞，你的輕功練的不錯啊。” 宋嬰拍拍衣擺，低頭誇獎李瑞。
李瑞大氣不喘，抱着胸哼了一聲，這還用你說。
宋嬰看着李瑞翹起的嘴角，仿佛看到了他驕傲的晃來晃去的尾巴，一時間笑了出聲。
李瑞有些惱怒的瞪着宋嬰“你笑什麼？”他以為宋嬰看穿了他的竊喜，臉上便有些發紅。
宋嬰讨饒的拜拜手，走到李瑞聲旁，幫他拍掉衣服上的泥土“沒笑沒笑，我怎麼敢笑小瑞?”臉上的笑容卻更盛。
李瑞躲開宋嬰的手，轉身看向陸西山“接下來往哪裡走?”
陸西山走到李瑞面前，李瑞疑惑的看着他，陸西山卻伸手幫他把袖子上泥土拍掉了，李瑞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是白色的，泥土在上面确實很礙眼。
陸西山做完這件事就轉身往一個方向走去“走吧，在那邊。”
李瑞拉上宋嬰就跟在陸西山身側，觀察着四周的環境，越往深處走，森林越濃密。
李瑞隻感覺他們七拐八拐的走了一圈，根本沒有任何規律，直到他們進入了一處漆黑的山洞，李瑞抓緊了宋嬰的手。
他并不害怕，但是他記得宋嬰怕黑，他轉頭果然看見宋嬰抿起的嘴唇，宋嬰緊張的時候就會這樣。
李瑞就想從包裡拿出火折子。
陸西山在前面忽然開口解釋“不能用火折子，有暗器。”
李瑞點了點頭，想起陸西山看不見，就說了聲知道了。
這個山洞也是很不簡單，九曲十八彎，李瑞很奇怪陸西山又不是血妖怎麼能看的這麼清楚。
“我不是靠眼睛看的，這處山洞布置過了，我能感受到獨特的内力标記。”
“但是你是怎麼跟上我的?”陸西山邊走邊問。
“我能看見，天生的眼睛好。”李瑞聳聳肩。
“小瑞，你真厲害。”宋嬰緊緊抱着李瑞的手臂，窩在李瑞旁邊，語氣有些羨慕。
“宋嬰你别害怕，我會保護你的”李瑞拍着胸脯，這不正是他裝X的大好時刻嗎？李瑞的紅眼睛像是獸類一樣在黑暗發着瑩光。
“小嬰哥，我也會保護你的。”陸西山回頭，就看到了李瑞的紅眼睛像是獸類一樣在黑暗發着瑩光，他一時有些不知該做何反應。
“…李瑞，你知道你的眼睛在發光嗎?”
“啊，這個啊，不是事兒，老毛病了，不是青光眼。”
陸西山看着李瑞忽閃忽閃的眼睛，這真的沒事嗎？
“對，李瑞的眼睛在夜裡會發光，我每次起夜都叫他，看着他的眼睛就不害怕了。”宋嬰樂呵呵地說着。
黑暗裡隻有一雙眼睛亮着，不會更吓人嗎？陸西山猶豫着還是沒開口，算了，小嬰哥開興就好。
李瑞看着陸西山把手放到一處牆壁上，牆上的就出現了一個可容一人過的通道。打開的一瞬間，裡面的燭火就都一個個亮了起來。
李瑞瞳孔猛地收縮，迅速閉緊了眼睛，但眼睛還是被光閃的刺疼，像是有跟針直接從眼睛穿進去再從後腦出來一樣的穿透的疼。
這段光明的路是宋嬰牽着李瑞走的，李瑞眼睛一直留着眼淚睜不開，陸西山貢獻了自己的手帕，把李瑞的眼睛蒙上了。
李瑞走的很小心，看不見讓他很沒安全感，緊緊抓着宋嬰的手，每走幾步就感覺前面是一堵牆而不敢往前走，幾乎是宋嬰拖着他走的。
聽到陸西山跟他道歉，他抖着聲音說沒關系。陸西山後面說要背他，他拒絕了，陸西山這麼小一隻，還背他，算了吧。
“小瑞，眼睛還疼嗎？我們到地方了。”宋嬰路上一直擔憂的看着李瑞，走兩步就問李瑞眼睛還疼不疼。
“疼。”李瑞覺得眼睛還是抽疼抽疼的，視力太好也有弊端啊。
李瑞聽到有别人的聲音，好像是在确認身份，但很快宋嬰又攬着他往裡面走。
“我們…要去哪?”李瑞聽到了很多腳步聲，還有談話聲，很陌生，他幾乎縮進了宋嬰懷裡，到後面幾乎就是宋嬰抱着他走了。
“我的住所。”李瑞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松了口氣。
“陸大人，這兩位是?”一道青年的聲音，就在不遠處。
“是我的朋友，安排一下住所吧。”陸西山在和那個人說話。
“再找一個醫師，會看眼睛的。”陸西山頓了一下又開口。
陸西山交代完，就領着宋嬰他們進了主屋，宋嬰帶着李瑞邁過台階，把他安置在椅子上，就想倒杯茶給李瑞，但李瑞卻緊緊抓着他。
“小瑞，喝點水吧，我不走。”宋嬰感覺到抓着自己手的力道輕了下來，反而把李瑞的手抓緊了，不知道為什麼，李瑞這麼聽話他反而有些不開心。
不是很害怕嗎，那就抓緊我啊。
李瑞沒察覺到宋嬰矛盾的舉動，他隻覺得有東西可以抓着很安心，宋嬰願意給他抓着這很好。
李瑞感覺到嘴邊抵着一個冰涼堅硬東西，是茶杯，李瑞就着喝了一口，他确實喉嚨很幹，血妖除了血能喝的就是水了。
水果然是生命之源啊。
李瑞喟歎一聲“謝謝。”
“不用謝。”是陸西山的聲音，李瑞聽到他離開房間的腳步聲，還有門被打開的聲音。
“宋嬰，你抓着我的手有點疼。”李瑞動了下手，他已經沒那麼害怕了。
“對不起，小瑞，我看你很害怕。”李瑞感受到宋嬰正輕握着他，還幫他揉了揉。
“沒關系。”李瑞搖了搖頭，“謝謝你，宋嬰。”李瑞憑着感覺看向宋嬰，認真的說。
“小瑞，我在這邊。”李瑞聽到另一邊傳來宋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