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意,但聽的人卻各懷心事。
高義信隻怕他兄長的态度唐突了謝姑娘,又加之謝珩在一旁,心中又羞又窘。
沈昭雖見慣了他陰晴不定,心緒變化似天邊的雲,時而晴空萬裡,時而陰雲密布,有時誇他他反而還置氣,便一笑置之,并沒放在心上。
他雖然大多時候少言,但該做的事倒盡心盡力,對她出重金聘任,在銀錢上從不缺着她,被母親責罵亦是他在前,如此神仙兄長,她已然十分知足。
高峻瞧着氣氛因他一句玩笑話冷了下來,一手搭在謝珩肩上,一手搭在高義信身上,将衆人攏在一起:“既然來了,我們不妨一同轉轉。”
“好啊。”沈昭心向往之,十分樂意,人多才熱鬧嘛。
高峻說罷拉着謝珩走在前,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單獨為他們二人留下相處空間。
高義信将手一揚:“懷瑾,請。”
他們二人便跟在高峻同謝珩身後,高義信站人群一側,時不時擡手為她擋開一旁的人,與她保持着得體的距離,他本就善讀書,博學多識,接觸久了便發現,他就任何話題都能聊上幾句,但又不像他兄長一般口無遮攔。
觀點既不迂腐又不偏頗,亦不會一味順着她的話敷衍,正如這初夏的風,輕拂臉龐,有着融融暖意又透着淡淡的清爽。
謝珩耳畔不時傳來沈昭的笑聲,他回身去看,卻被一旁的高峻頒正:“九如,這便是你的不是了,俗語說佳偶天成,你看我們今日偶遇豈不就是緣,若是兩人皆對彼此有意,你攔着也無用,總不能同你新認回的妹妹生了嫌隙對吧,
何況你對高家知根知底,若是令妹嫁給義信,自是不會虧待她,她想回去看望老夫人便随時回去罷了,我父親母親都極通情理,還有我在一旁看顧,出不了一點兒差錯。”
高峻熱衷于當這媒人,殊不知正因他在這周旋,才将水攪得更渾了。
謝珩冷淡開口:“若是有緣相聚,那高兄與我豈不是也緣分匪淺,何況久處之後尚且各有矛盾,不相調和,僅見兩面,又怎會了解品性,以至妄斷終身呢。”
高峻聽罷,忽地雙手交疊抱于胸前,收起調笑姿态,前所未有地嚴肅認真道:“我...我竟不知九如還對我有這般想法,”他歎息一聲,“雖我玉樹臨風,可惜終歸不是女兒身,但若九如執意如此,我倒并不介意為你犧牲一番。”
謝珩握住佩劍的手緊了緊,青筋暴起,眉眼間閃過一絲寒芒。
高峻怕他下一刻真刀劍相向,忙用手止住:“開個玩笑,九如,玩笑話罷了,切莫當真。”
謝珩收勢,開口拒絕道:“祖母的身子剛剛有所好轉,定不會同意如此草草将懷瑾嫁于他人。”
“是是是,”高峻迎着笑臉,“你放心,不會耽誤你們一家團聚,更不會對老夫人不敬,一切自當以她為尊。”轉頭卻小聲嘀咕,“人家都巴不得為自家妹妹相看一門好親事,你這倒好,小古闆。”
但他深知自家弟弟亦是個不推不動的性子,凡事需徐徐圖之,不急于一時。
一行人走至河邊,河上飄着數隻花船,船頭懸着細紗宮燈,燭光盞盞,燈影經水波蕩漾,碎成胭脂色的星子,偶有伶人抱琴吟唱,曲調哀婉幽怨,卻被近岸酒肆的猜拳聲和吆喝聲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