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裡探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穩穩地托住她的腰肢,将她扶穩,而後那手又自然地收回,負于身後。
沈昭扭身看到謝珩,他恰在門前,見她如此慌張,險些摔倒,忙上前扶了一把:“你這是要去哪?”
“公主走丢了。”沈昭俯身在他耳側輕言,顧不得同他多解釋,以最簡潔直白的方式告知他。
他眉間輕折,不作多想,扶着沈昭上車,安排采薇回宮,若是公主回去了,令她可告知今日值守西重門的金吾衛,以便互通消息,他跳上馬車随沈昭一同前往高家。
車夫快馬加鞭趕往高府。
采薇吸吸鼻子,心裡祈禱公主定會安然無恙,目光追随馬車遠去的方向。
在她身後的晉國公府匾額之下,李立雯搭在門邊的手捏得骨節泛白,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全是震驚和痛心。
馬車上,沈昭将采薇同她所講的前因後果大概說了一番,她的兩手不住揉搓,連衣裙都搓皺。
李玥不能有事。
許是受着她曾看過的故事影響,她甚至不敢去想若是她遇到歹人,這一夜她會經曆何事,她年歲尚小,從小又未經曆過任何挫折,她無法想象若是李玥出事,她該如何自處。
是她對不起李玥,若非她應下她的心願,幫她遮掩隐瞞,接近高峻,她便不會冒險出宮,至今下落不明。
強烈的自責和愧疚萦于她的心間,她的身子不住地發顫。
謝珩将手搭在她手上,攬過她的肩,輕拍着安撫:“放心,公主不會有事。”
馬車很快到了高府前,謝珩跳下馬車,待回身去扶她時,她亦扶着車轅跳下,直入高府。
因着高峻同他們來往甚密,侍衛認出他倆:“謝公子、謝小姐。”
她們站于門前:“我們有急事要見高峻,還請代為通傳。”
侍衛見他們來得匆忙,又知謝珩身份,不敢耽擱,應聲入内,不多時,高峻打着哈欠,緩步被人請出,眼睛半眯:“哎喲,這麼早,真是擾人清夢。”
他本以為謝家兄妹邀他同遊,還準備收拾一番,被侍衛催得煩躁,頓時沒了興緻。
謝珩直接扯着他的衣袖,将他拉至一旁,輕聲問道:“昨夜你可見到公主了?”
“公主,哪個公主啊。”
沈昭恨不得一把将他掐醒:“李玥。”
高峻伸伸懶腰:“沒有沒有。”他登時醒了幾分,“什麼,你們的意思長樂公主李玥走失了?”
但她走失與他何幹,又不是他将公主拐騙出宮。
他常年流連于風月場,長安城的大小新鮮事無一不知,隻是落到他自己身上卻慢了半拍。
他緩了幾息,深吸一口氣,後知後覺:“九如,你可得一定要找到她啊。”
他可擔不起如此大的罪過,何況他們不過坐過一次花船罷了,雖然他豐神俊逸,但公主要何好兒郎尋不到,他,他可承不了她的情。
謝珩不欲同他多費口舌,隻道:“若你有任何關于公主的消息,遣人去左衙知會我一聲,此事先莫張揚。”
高峻怔在原地,細思這前因後果,仍恍若夢中。
謝珩和沈昭轉身上了馬車,經他們商議,謝珩去左衙集結人手,沈昭回府等消息,一旦得到消息及時互通有無。
沈昭仍不放心,公主走失快一天了,此處既無監控又無人知曉她的行蹤,就連謝珩的妹妹亦至今下落不明,她一股腦兒地想到所有最壞的可能:“若公主被拐騙到其他州郡,該怎麼辦?”
她思慮再三提道:“我覺得此事不該隐瞞皇上,何況這件事瞞也瞞不住,哪怕耽誤一秒,都不知李玥會受到何種傷害。”
謝珩亦考慮過,若是全面封鎖長安城,需要聖上下旨或出示宮内令牌,但他調集金吾衛便需耗費精力,可再臨時進宮面聖,隻怕又耽擱不少功夫,他将心中盤算一一說與沈昭。
沈昭:“你母親是李玥的姑母,也是聖上的妹妹,若是由她進宮知會聖上,如此便不兩相耽擱了。”
謝珩:“這确是當下最快進宮的法子。”但謝珩亦有他的猶豫,在他幼時的記憶中,母親出閣後從未進過宮,世人皆論她可明哲保身,但在波雲詭谲的宮廷中,若非親身經曆,他們并不知其中曲折。
沈昭看出他的猶豫,因着不知内情,隻以為他怕李立雯遷怒于他們,開口說道:“上次李玥入府時,母親對她頗為寵愛,如此要緊關頭,母親肯定以先找回她為重,你去尋人吧,府裡有我。”
臨下車前,謝珩安撫她:“公主定會無事,在長安,因欠債或犯罪可能淪為官奴或私奴,但這種奴仆的典賣屬于正經行當,且需要簽契,在官府備案,”
但自他升為金吾衛大将軍後,搗毀了幾個非法黑市,據他所知,長安城内暫無非法販賣人口的行當,“我若有消息會第一時間傳回府中,讓你安心。”
既他如此說,沈昭便願意信他:“好,那我去知會母親一聲,請她入宮。”
“嗯。”謝珩先一步下車進了左衙,兩人分頭行動。
自他們走後,李立雯坐立不安,她閉上眼眸認真回想瑾兒失蹤那年的模樣,卻愈發模糊。
眼前的謝懷瑾由珩兒帶回,她彼時便信了幾分,珩兒自小謹慎,她從未想過珩兒會聯合外人去欺騙她,這究竟為何!
還是隻是她的多心罷了,她一時拿不準主意,又無法同旁人訴說。
正在這時,婢女來禀:“夫人,小姐有急事尋您。”
李立雯絞着帕子的手緊了緊,靠在木椅上正了正身形:“請小姐進來。”
沈昭入内,吩咐婢女暫時退下後,直直跪在地上,垂首說道:“母親,長樂公主自昨日出宮後走失,至今下落不明,音訊全無,還請母親作主,速進宮禀告聖上,求皇上下令封鎖長安城,找回公主。”
李立雯拍案而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