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哪個神仙不知褚庭神君不近女色?
紫衣仙廚此話一出,引得衆人唏噓,紛紛反駁——
一人道:“紫羅,你怕不是吃醉了酒眼花了?”
又有一人掰着手指頭接腔:“褚庭神君平日裡深居簡出,我在這膳房呆了六百年,大大小小的宴席辦了數千次,統共見着褚庭神君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得清楚,你怕不是看錯了?”
“我跟曜辰神君府上的紅豆仙姬打過交道,她向我透露,褚庭神君房中至今無姬妾,怕不會還是個童男子吧?”
言畢,周遭響起一陣哄笑。
那紫衣仙廚俨然急了,鼻翼一鼓一鼓,揚聲自辨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褚庭神君前些陣子瘋……行為怪異無人不知!”
立即有人迎合她:“那種八風不動的性子都能把司命殿翻了個底朝天,又一頭鑽進古藤老人的藏經閣,大門一關誰也不讓進,聽說是找什麼小國的國史,說不準啊,就是曆劫之後老樹開花了。”
“聽你這一說,倒真有點意思。”
“也不知以褚庭神君的姿色,便宜了哪位仙子?”
衆人嘻嘻鬧鬧,說得繪聲繪色,仿佛親眼所見一般。
蓮玉一手捧着點心碟子,一手捏着半塊玉露糕,思緒早在紫衣仙廚說出“水君宴會”四個字時,便飄到了天外。
褚庭神君是什麼模樣?
今日那個兇巴巴的神君都如此神氣,也不知褚庭神君平日裡能有多大的排場?
自己在膳房打雜三百年,又在青雀上神手下整理了兩百多年文書,好不容易從小仙熬成上神,就因一個褚庭神君,燒尾宴都辦得冷冷清清。
蓮玉賭氣似的将半塊玉露糕塞進嘴裡,手落到一半卻頓住了。
她眼神轉向人群,見無人注意,偷偷地用手背輕輕蹭了蹭下巴。就是被那位兇巴巴神君掐過的地方。
怎麼會有神仙冷成那樣,那雙手簡直是幽冥裡亘古不化的玄冰做的,宛如死物。
跟話本子裡說的怎麼不一樣呢?不都是什麼滾燙、炙熱如火、點燃了每一寸肌膚……
“蓮玉,想什麼呢?”紅杏搗了搗她。
“沒,”蓮玉收斂心神,随口道:“在想司命殿的文書,近些日子都沒什麼神仙曆劫了。”
紅杏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若是經曆些什麼窮困潦倒、壯志難酬也罷,可若是遇上桃花劫……唉,連褚庭神君都扛不住,更别提那些小仙了。”
蓮玉聽出她的話中有話,但神仙曆劫的命簿是根據天地造化生成的,他們司命殿做的最多是些添油加醋的活。
改命簿是逆天之事,她辦不到啊!
紅杏見她怏怏不樂,也不多留蓮玉,給她裝了些點心後送出了膳房。
蓮玉乘上祥雲,飛回司命殿。她這樣的小仙,還沒資格在九重天上有一座屬于自己的宮宇,蓮玉的房間就在司命殿後院,從打雜小仙升為主事仙官後,蓮玉順理成章搬進了原先青雀上神的院子。
高腳仙鶴香爐裡,清甜的梨香袅袅升起,窗牖大開,月光灑滿卧房。院中無憂樹上的鳥雀探頭探腦,似乎想看清蓮玉手中拿的是什麼書。
蓮玉托腮歪倒在書案前,指間撚着話本子薄脆的紙張,眼神卻在放空。
妄她閱盡世間萬千情愛話本,好不容易給自己寫了一個恨海情天、纏綿動人的故事,曆劫之後連那負心人姓甚名誰都忘了。
且命簿投入輪回後便再尋不到蹤迹,重寫一次過于耗費心神,否則她必要再來一遭,好好經曆一番這讓無數男男女女癡迷的玩意兒。
可眼前的麻煩事不止一件——褚庭神君這檔子事後,司命殿簡直是門可羅雀。
蓮玉心裡覺得奇怪,青雀上神以嚴謹聞名,怎會弄錯這位九重天第二尊貴的太子殿下的命簿?無非是那褚庭神君對命簿心懷怨怼,又找不到責怪天道的理由,找個由頭發落他們司命殿罷了。
憤懑地飲盡一杯金雀舌,甘甜的茶水萦繞在舌尖,微微壓下她心頭的怒火。
忽而,院中鳥雀齊聲啼鳴,蓮玉的視線裡闖入一身材颀長、綠衣飄渺的男子。
“悅椿上神!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她從書案前起身,驚喜道。
悅椿先是一愣,而後無奈地攤開手:“蓮玉上神,該是我問你才對吧?說好參加水君宴席,怎地宴席都結束了也沒見着你?我還特意給你留了座位。”
“是嗎?哈哈,真是麻煩你了。”蓮玉不想被更多人知曉她今日有多丢臉,于是打了個哈哈敷衍過去:“嗨,我原本人都已經出門了,半路上卻碰上了膳房的紅杏仙廚,一聊起來便忘了時辰,待回過神來,掐指一算,水君宴席早已結束了,幹脆打道回府。”
悅椿知曉她曾在膳房做事,便當作她與紅杏老友叙舊,并未追問下去,隻是提點了兩句:“你方上任,正是要在各處混個臉熟的要緊時候,上次的瑤池宴辦得冷清,下次天帝壽辰又離得太遠,錯過水君的宴會,也不知還有什麼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