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庭位于衆仙之首,面朝天帝而立,身着金線繡着九龍的墨黑禮服,頭戴九旒冕,珠簾在俊美的面容上投下濃得化不開的陰翳。
肩背寬厚,卻不顯笨重,禮服剪裁利落,配上男人鋒利、冷峻的氣勢,其威勢宛如一座無法逾越的雪山。
無人敢直視他,自然無人發現他過于緊繃的脊背已經開始發僵,脖頸青筋的跳動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天帝壽辰的誦詞成了嗡嗡嗡惱人的蚊蚋轟鳴,心髒不甘心被束縛,想跳出來,想血淋淋的展示給那人。
腦海中無盡的雪水将他淹沒,陰寒、刺骨,不留退路。
他看見蓮玉了,蓮玉何時會看到他?
。
蓮玉站在淩霄寶殿門口的玉階上,略微有些垂頭喪氣。
哪知道往日裡召開朝會時她尚能擠進大殿最末尾,結果今日天帝壽辰,許多名不見經傳、一年到頭終日閉關的神仙也來了,恰好把她擠了出去。
唉,跟他們天仙沒道理可講!
餘光從四周神仙身上掃過,看見了幾位身着黑色盔甲、外罩紅色披風的武神。
俗!
蓮玉扯了扯下擺,将袍子理平整,還是他們文神的衣服好看,多像神仙啊!
不不不,多像高風亮節、高瞻遠矚、高枕無憂……的神仙啊!
在武将中,她認出了僅一面之緣的烽振神君,那麼黑的臉,想不記住都難!
卻沒看見晏和神君,蓮玉挑了下眉,不會晏和神君還沒資格進到殿内吧?
念及此,即使蓮玉極力壓抑,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揚起。
男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聽話!
沒本事怎麼了?她又不指望晏和神君博取多大的造化。
反正有她呢!
她千歲就成了司命殿主事仙官,雖然是暫時的,可任誰不說一聲年紀輕輕、前途無量,保不準上司看她勤勉努力,要升她的職!
至于晏和神君嘛……
看在臉的份上,她勉為其難接受吧。
出神之際,為天帝祝壽的賀詞已經唱誦結束。
霎那間百鳥齊鳴,殿中柱子上攀爬的龍鳳騰空而起,一束金光射入淩霄寶殿,金光的盡頭則是天際,七彩祥雲緩緩升起,飄到淩霄寶殿上空徐徐環繞。
“哇!天降祥瑞!”
蓮玉十分配合地拍手稱贊,表情卻夾雜了一絲冷漠與尴尬。
若不是聽悅椿提起過這都是司禮殿準備的儀式,她還真以為是什麼難得一見的異象呢!
同時納悶,都成神仙了怎麼還放不下這些俗禮。
還好當了神仙以後不用三天兩頭跪拜,蓮玉揉了揉望天遠眺而發酸的後頸,自己真是當了神仙後疏于修煉,一點苦都不想吃。
鐘聲敲響,儀式宣告結束,接下來就是蓮玉最期待的瑤池宴環節了。
天妃早逝,天帝後宮無人,是以瑤池受司禮殿管轄。
若是妙音仙子依然遵循悅椿的規劃,今日的瑤池宴不僅能見到妙音仙子彈奏箜篌,還能看到久居月宮鮮少露面的姮娥仙子獻舞。
更别提她早早打聽到的膳食單子,稀罕極了,許多菜品她猜都猜不出是何物做的。
賺到了!
蓮玉瞬間精神抖擻,坐直了身子,一點也不像寅時就爬起來的。
“蓮玉上神好精神!”蓮玉身旁的光頭白胡子老者捋了捋一把美髯須,笑盈盈道。
此老者是南極仙翁座下仙官,同樣的光頭,同樣的白胡子,因凡人命簿,與司命殿時有往來。
蓮玉莞爾道:“仙翁謬贊了,許久不見,仙翁才是愈發精神矍铄。”
一旁的司法殿仙官謹言也湊上來與仙翁寒暄幾句,話鋒一轉,提到了今日的重頭戲。
“二位可聽聞妖族大公主與神君一事?”謹言單眨了下左眼,帶着頗深揶揄的興味。
仙翁颔首:“的确有所聽聞,據說這大公主是個難得的美人。”
蓮玉想了想自己當日遇見的妖族一行人,她那時的心思全放在脾氣大的二公主身上,哪還記得大公主是何模樣?
她回頭與謹言搭話,視線卻被一身穿極淺的玉色直領廣袖羅衫的女子吸引走。
魚貫而入的侍女中間簇擁着女子,女子垂着眸子緩緩走來,山水畫般的五官漸漸變得清晰。
容貌清麗又不寡淡,嬌俏卻不輕佻,身形纖纖,烏黑的發垂在鬓邊,發飾、衣襟、裙擺、鞋面均繡着大小不一的鲛珠。
哪裡還需要什麼首飾、胭脂喧賓奪主?鲛珠瑩潤的光澤就是最好的裝扮。
耳邊是謹言小聲咕哝:“這就是靈漪公主,真是脫俗出塵啊!”
蓮玉贊歎:“不比九天之上的女仙遜色呢!”剩下半句沒說完,比起姮娥仙子也不差。
正說着,就見女子仰起臉快步往前走了幾步,對那位長身鶴立的神君一福,聲音婉轉悅耳。
“靈漪見過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