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禀山擡眼看她,林幼辛和林介平吵架的事他知道,也能從她生病這件事中揣摩出一二,這個結并不好解。
林老爺子可能并不全是因為她不配合和他見面而生氣,或許還有其他原因。
周禀山看她一眼,發現自己總是能捕捉住她身上莫名的頹然與孤單。
“幼辛,你...”
安慰的話剛要說出口,林幼辛已經先他一步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開玩笑的看向他:“周大哥,要不你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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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禀山下班已經要晚上六點鐘。
恰逢周五,頭外慣例要聚餐,又碰上科室主任翟江濤出差回來,想給周禀山辦個接風宴。
“雖然晚了一個月,但是禀山你别怪我,實在是擔子太重了啊。”
翟江濤年紀已快六旬,和周禀山的博導陸錦埕教授是同門師兄弟,當年周禀山在陸錦埕團隊裡做助理手術的時候就有過幾面之緣,對他頗為欣賞,還動過把自己侄女介紹給他的想法,奈何人家并不接招。
周禀山客氣的笑一聲:“抱歉翟主任,我今天有點私事要處理,就不和大家一起聚餐了。”
“私事?”
翟江濤頗為意外,在他印象裡,周禀山不像是能被私事絆住的人。
“很着急嗎?”
翟江濤還想争取,順便再替自己侄女努力一下。過了今天,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機會。
李斯也作為在場唯一的知情人,笑呵呵的打圓場,“主任,周哥有個朋友病了,估計要照顧一下,下次聚吧。下次周哥肯定來。”
周禀山睨了替自己擅做決定的李斯也一眼,沒計較。
外科科室最不缺八卦,前兩天頭外高嶺之花從急診科接了個姑娘,一路護送到住院部的事兒早就經李斯也的嘴傳開了。
衆人說什麼的都有,有傳女朋友的,有傳妹妹的,有傳追求者的,但礙于周禀山那張冷酷臉誰都沒敢來問。
周禀山自然也不會說,全當聽不見。
林幼辛很早就已經收拾好了行李,一支隋姨拿來的中号旅行包,一支手提包,此時兩包一人一起坐在病床上等待。
周禀山進來時就看見這幅場景,她很乖的坐在床上玩遊戲,兩條腿來回晃。
林幼辛聽見開門的動靜,放下手機,詫異中帶點猶豫的沖他揮揮手:“...真來送我?”
“嗯。”
周禀山走過來,提過那隻中号旅行包:“走吧。”
很少有人在晚上辦理出院,這時候住院部上下樓都是家屬去食堂打飯的身影。
一起等電梯的時候,周禀山的電話一直響,像有人催促。
林幼辛:“有事?”
周禀山随便回複幾句,将手機收起來:“同事聚餐,不重要。”
林幼辛點點頭,又随口問:“你每次打飯的食堂在哪?”
“D棟地下一層。”
電梯口旁邊正好有醫院布局圖,林幼辛看過去,眼睛慢慢睜大,住院部在B棟,門診部在A棟,原來ABD三棟距離并不近,來回往返起碼要三十分鐘。
這些他一句都沒有提過。
回去的路上林幼辛沒怎麼說話,隻當一個安靜的副駕,倒是周禀山偶爾回幾條同事微信語音,期間夾雜着幾句不好意思。
周禀山的車還是那個雪夜,她在便利店門口看到的黑色奔馳,落地大約三十萬左右的SUV,不算貴,但車的性能很好,配置也高,車上有股淡淡的薄荷清新劑的味道。
而和大多數一坐進去就有股隔夜煙味的車相比,周禀山的車和他這個人一樣,給人以穩定、幹淨、踏實的感覺。
即便林幼辛性子再執拗,再看感覺行事,此刻也無法否認,周禀山不愧是林介平嚴選,他的優質點全藏在細節處,而細節決定成敗。
途中路過水果店,周禀山下車買了些丹東草莓和猕猴桃,路過藥店又買了兩瓶川貝枇杷膏和止咳糖漿,上樓的時候一齊提給她。
“多補充維生素。話劇演員費嗓子,容易出現咽炎和扁桃體炎,家裡要備點常用藥。”
林幼辛接過,一時無言。
周禀山也不打算說話,他知道三天相處并不足以改變什麼,已經十分知足。
他一向不喜歡強人所難,之前不打擾是不想給她增加負擔。但這次生病确實是一個契機,事在人為的部分他盡了全力,剩下的就隻能交給老天爺。
林幼辛看他似乎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隻好咳嗽兩聲:“那周大哥我先回去了。”
“嗯,再有不舒服打我電話。”
“...好。”
電子門鎖“咔嗒”一聲開了,林幼辛走進去,在關上門前又猶豫,回頭:“周大哥。”
周禀山還沒走,雙手抄兜站在門口,像個守衛般:“怎麼了?”
夜幕降臨之後,房間裡沒開燈,隻有樓道裡的燈光在玄關口投下瑩瑩一角,一個站明一個站暗。
周禀山的大衣外套上打了一層薄薄的昏黃燈光,莫名的柔和。
“其實我說讓你送我回來是開玩笑的。”林幼辛頹然扯出一個笑:“不好意思啊,我這人有點壞,耽誤你和同事們聚餐了。”
她習慣了用遊戲和玩耍的态度和那些相親對象相處,下意識也對周禀山使用了同樣的方法。
但他似乎不該被這樣對待。
周禀山聽見她的話,頓了頓,“聚餐不重要。”
聚餐不重要,送她回家重要嗎?
但成年人的工餘社交,似乎也是職場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林幼辛看向他,再一次覺得,周禀山作為備選結婚對象,真的很優質。
她愧疚更甚:“這是兩碼事,我畢竟是在開玩笑,你也不知情,所以......”
“我知道。”周禀山忽然打斷她的半截話。
林幼辛微愣:“啊?”
周禀山看向她,認真:“我知道你在開玩笑。”
“所以你不用和我抱歉,我不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