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們去合八字,又與住持講經論道,賀兆柔不信這個,周禀山陪着她去廟外頭待着。
林幼辛跟大姐二姐去拜佛,姐妹三個一路從第一座殿跪到最後一座,一開始心不誠,姿勢也不标準,許的願望七七八八,可又不想自己起早來的這一趟打水漂,便由靜潼領着去捐了一筆不小數目的香油錢。
住持笑眯眯的說她有慧根,臨走的時候還與她打了一句佛偈——
“雙眉不展幾多年,今日遇時别有天。”[1]
“施主,前塵盡斷,且續新緣吧。”
林幼辛聽的一愣一愣,最後将那句話寫下來,和一開始求的平安符一起放進手機殼後面。
中午的飯在福園堂吃,周家作東,長輩們從民生經濟聊到當前年輕人的婚戀狀況,最後全都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
還好他們兩家最難搞的兩個已經解決了。
賀兆柔不大了解林幼辛的家庭情況,吃飯時問了一句:“幼辛,你媽媽什麼時候來,我們也一起吃頓飯。”
林幼辛正喝湯,一個沒留神唇珠被熱湯燙了一下,擱下勺子:“她不來,估計要到婚禮時才來。”
“哦,是工作很忙嗎?”
林幼辛頓了頓:“嗯。”
一般在林家,沒事兒沒人會主動提起黎青。一是怕老爺子不高興,二是怕林幼辛不高興。
當年林儉章車禍意外去世,黎青在丈夫過世後不到一年就改嫁了青梅竹馬,嫁了沒過多久就與對方生下了小女兒,從此移居澳城。
林幼辛與她聯系不算多,隻有每年三月十八,林幼辛生日那天,黎青會飛過來陪她一起過生日。
賀兆柔皺眉:“再忙也不能不管你的終身大事呀。”
“她在澳城有家庭,飛來飛去挺不方便的。”林幼辛與賀兆柔笑笑,“我的事情自己能做主。”
席面上的都是聰明人,賀兆柔問了兩句,見周圍都靜悄悄的,也猜到自己可能問錯話了,便打呵呵揭過,“那就好,說到底過日子還是你們兩個人的事。”
林幼辛“嗯”了聲,重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喝湯。
她眼裡有股淡淡的郁氣,但唇角還挂着得體的笑。
周禀山坐在她旁邊,察覺到她陡然的情緒轉變,目光一斂。
吃過飯,周載年說福園堂後院有間花房,裡面的宮粉梅開了,讓他們這些小輩們一起去看看,十分明顯的釋放出了大人要談事的信号。
于是大姐靜筠直接回了公司,靜潼去早教班接豆苗兒,隻剩兩位結婚主角站在花房裡大眼瞪小眼。
他們站立的地方是花房的工作台,右手邊就是落地窗,一窗之隔,外面落雪紛紛,裡面春意爛漫。
林幼辛半倚着台子邊緣,那些粉黃不一的海棠、繡球、薔薇,在她身後一簇一簇的盛放,襯的人容色?酽,一颦一笑,一嬌一嗔,都有種跨季節的盎然生機。
林幼辛背着手在這兒聞聞,那兒嗅嗅,最後得出結論:“我對花沒有研究。”
周禀山同樣一臉嚴肅的點頭:“我也沒有。”
林幼辛:“......”
他們像遊戲裡被強行湊在一起的NPC打怪組,在不走劇情主線、沒有人物沖突和外界刺激的時候,自動恢複到各自待機狀态,除了原地機械擺動,沒有任何互動欲望,空氣中時刻彌漫着尴尬。
恰好這時候周禀山手機響了,是醫院有事找他。
林幼辛善解人意晃手:“拜拜。”
周禀山看她一眼:“你之後要做什麼?”
她鼓鼓臉,百無聊賴的聳肩:“沒事幹,回家睡覺。”
今天劇團休息,她連排練都不需要。
周禀山握着手機,眼眸幽深的看着她。
明明剛才還在因為提及母親的事而臉帶郁色,短短十分鐘,她就已經将自己的情緒調整的如此平穩。
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永遠選擇隐藏自己。
與他半米相隔的林幼辛被他看的頭皮發麻,她搞不懂,從什麼時候開始,周禀山會這麼肆無忌憚的盯着自己看了?
而且她還有種微妙的被看破的感覺,像自己不想提及的往事,被人掀開了一個邊角。
“你看我幹什麼?”
林幼辛莫名心虛,把頭扭開,躲避他的視線。
周禀山将她回避的表情盡收眼底,這時候問她為什麼不開心,顯然是個蠢問題。
于是他沉默片刻,“沒什麼,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從花房出去,有位穿着襯衫馬甲的服務生經過,手裡還提着一吊剛燒開的梨湯。
周禀山看着那人手上燒到發紅的銅壺,順手将身側的人往自己這邊攏了攏,等人過了,又将自己換去外面,林幼辛能感覺到他遲疑了兩秒,然後換了隻胳膊重新攬住她。
盡管她已經逐漸接受兩人既成的關系,這時候還是心跳驟然加快,耳根發燙,身體發僵。
她覺得自己好奇怪。
上了車,依舊是熟悉的消毒水加車載香水的味道。
周禀山着車後連接導航,目的地輸入“南崇府”。
林幼辛看着那三個字才意識到一個必須解決問題,于是問他:“我們領證後住哪?”
周禀山顯然考慮過這件事:“爺爺已經買了一套精裝别墅,劃到你名下,到時直接入住。”
他們定下結婚的時間倉促,來不及請設計師重新設計裝修,隻能買現成的。
林幼辛點點頭:“位置在?”
“新城區附近,離你常駐的劇院和工作室很近。”
“...但那裡離你上班有點遠吧。”
周禀山掀眸:“很遠嗎?很多年沒回來,我對西城的路線已經不太熟悉了。”
林幼辛聞聲拿出手機打開導航,搜出來遞給他,“喏,去你醫院開車要五十分鐘,碰上早高峰,你得幾點起床啊。”
周禀山靠過去,看一眼地圖,确實,這位置有些刁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