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看着眼前的人,悶悶不樂地打着手語:“可是有人說過,我畫的畫很醜。”
溫覓拉下了臉,“胡說,我說好看,就是好看,難道桑桑還不相信姐姐的話嗎?”
桑桑小嘴還抿着,然而眉眼間的郁悶卻散了些。
溫覓捕捉到這一點,“或者桑桑告訴姐姐,究竟是誰故意惹你傷心,姐姐去教訓她。”
桑桑看見她面色愠怒,忙伸手拉着她,狠狠搖頭。
溫覓順勢低下身子,看進她眼底,“讓桑桑傷心的事,不止這一件吧?”
溫覓嗓音輕柔溫和,仿佛微風撫過水面,帶着讓人平靜的力量,“桑桑可不可以告訴姐姐,為什麼不再開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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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失聰的孩子的确是這樣,”院長将方才的那一幕盡收眼底,歎了口氣。
“不是每個孩子都那麼幸運,一出生就能被家長配備助聽器,進行語言學習和教導。”
那些孩子會來到這裡,往往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們能佩戴助聽器,還是要感謝宋先生,如果不是他,也許院裡的每個失聰孩子至今都不會開口說話。”
宋淮言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有例外?”
“有的,”院長想到桑桑,眉眼也不自覺柔和下來。
“院裡有個叫桑桑的孩子,也是先天失聰,但是她有人教導,所以平常也能開口說話……”
院長想到什麼,又補充了兩句,“說到這個,那個教她的人,也是我們福利院的。”
院長想到溫覓,笑容更盛幾分,“說來也巧,阿雅是受您第一批資助的人。”
——阿雅。
宋淮言倏爾擡眼,眼眸中情緒驟然起伏,他眯了眯眸,看向院長,“能帶我去看看她嗎?”
“您是說桑桑嗎?當然可以,她現在正跟阿雅在一起呢。”院長笑了笑,“桑桑之前就問過我,她的助聽器是誰給她買的,若是見到你,想必也會開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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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看着溫覓的眼睛,看了許久,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之前院裡有個小姐姐,我們平常在一起玩,後來有一天,她被人接走了,離開了這裡,走前我問她,她說是自己找到了新的家人,我跟她說,我也想找到家人。但是她說,我的家人已經抛下我了,以後也不會有人要我,因為我聽不見。”
桑桑想到那件事,鼻尖又忍不住一酸,“姐姐,你說,她說的是真的嗎?可是我已經能聽見了,我也會說話了,姐姐平常教我的那些,我都有好好練,我已經可以開口說話了。”
“可是為什麼,還是沒有人願意帶我回家?”
“還是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嗎?”
溫覓的心仿佛被人重重敲了下,疼得有些眩暈。
她眼睫翁動,眨了好幾下,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幾乎脫口而出,“不,當然不是……”
出口後才反應過來,溫覓穩住心緒,擡手比劃手語,“不是因為你的問題,隻是桑桑命中注定的家人還沒到,等桑桑再大一點,就會有人來帶桑桑回家啦。”
桑桑看着她幾秒,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
“姐姐騙我,院長媽媽之前也跟我說過這話,但是好久好久過去了,還是沒有人來帶我回家。”
院長正帶着宋淮言兩人朝這邊走來,屋裡的門半敞着,他們不消走到門口就能看見裡頭的場景,沒等幾人走進去,邊聽見裡頭傳來得響亮的哭聲。
幾人的腳步都是一頓。
院長的心揪了下,沒想到溫覓還沒給人哄好。
她心中焦急,正要擡步進去看看情況,卻聽見裡頭傳來一道輕柔的嗓音。
“姐姐哪裡有騙你?”
溫覓邊打着手語,邊出聲哄她,“姐姐什麼時候騙過桑桑了?”
桑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溫覓湊近了點身子,沖她促狹一笑,“姐姐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不準告訴别人。”
桑桑猶豫着點了點頭。
溫覓輕輕呼了口氣,手中比劃,“其實姐姐一開始也聽不見,也不會說話……”
她垂下眼,“姐姐出聲說話要比桑桑晚得多,姐姐一開始,其實是能聽見聲音得,但是姐姐不想說話,于是就自暴自棄地放任了自己。”
她嗓音溫和,一字一句說得極為清晰,日光正盛,映在她瓷白的面上,輕垂着的眼睫仿佛羽翅,五官線條柔和,側臉溫婉。
“後來,在一個好心人的幫助下,姐姐佩戴上了助聽器,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才開始學習發音。”
溫覓抿了抿唇,擡眼看向桑桑,“那之前,姐姐也因為不會說話這件事,被很多人拒絕過。”
身邊的同伴一個個被好心人領養走,最後隻有她留了下來。
溫覓很輕地笑了笑,“但是你看,姐姐現在過得很好,對不對?所以啊,隻要桑桑自己不放棄自己,就一定會有人不放棄你。”
——“隻要你不放棄自己,你的夢想也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宋淮言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這一幕,聽到那句輕柔的嗓音,不知怎麼的,腦海裡忽然閃過這一句話。